深秋,莲花池中的莲花早已颓败,院中的枫树鲜红如血。
四季有四时景,赵乐懒懒地倚在窗台,手上拿着一卷不知是什么文书正在细细地看。
逐月蹑手蹑脚地上前为她披上了一件浅绿彩锦的大氅,“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她有些不耐地捏了捏眉心,“她们来做什么?”
“自然是打秋风,过几日便是中秋宴了,哪回参加宴会这二人不来咱们姑娘这哄骗些东西回去。”听雨嘟嘟囔囔的。
赵乐心下了然,大房子嗣不丰,但好在爹娘并不在意这些,二房却连着庶子庶女一共有六人。
大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都是赵鼎的原配沈元秋所出,按理来说赵家不兴纳妾之风,但由于赵鼎夫妻二人始终没有个小子,老夫人生怕家业旁落便左右施压,声称赵鼎既不是赵家亲生便不用遵循赵家的理,另娶一个也行。
赵鼎扛不住老夫人的压力纳了沈元秋身边的贴身丫鬟春桃,没想到春桃是个争气的连生两个小子,给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
如今大姑娘赵玉已经出嫁,赵乐排行老三,二姑娘赵引章和五姑娘赵盼儿尚待字闺中。
春桃的小子排行老四和老六,老四赵以安如今在沈元秋名下抚养,老六赵以澈仍由春桃抚养。
前世,她因想缓和关系的缘故对他们多有讨好之意,听雨和逐月明里暗里地都在告诉自己他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自己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谁的话都听不进。
她以为一片赤诚之心总能换得点温情,却没想到遇上的全是一群狼心狗肺之徒。
“请进来吧。”赵乐放下书,懒懒地抬手。
听雨还想说些什么,被逐月拦着出去了。
没过一会,正门里走进两位正说说笑笑的妙龄少女。左边的那位穿着一袭水蓝明光锦上衣,搭着暗纹的百合裙,面若桃花,这是二姑娘赵引章。右边那位是赵盼儿,淡粉蜀绣的上衣,水绿百褶如意裙,她肤色白皙,葱白如玉的手上套着难得一见的翡翠叮当镯。
赵乐还没瞧见确切的身影,这二人清脆的声音就传来了,“三妹妹可好些了?”
“听闻妹妹身子不大舒坦,我二人焦心了许久。”赵盼儿刚进门便亲亲热热地走到她的贵妃榻前,拉着她的手,“瞧着是清减了许多。”
“是啊,来侯府前老夫人特地让我将这根老山参带了过来好给你补上一补。”赵引章拿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递给了一旁的听雨。
听雨的眼睛都快白上了天去,这盒子还是上回自己姑娘连着耳饰一同送去给老夫人的,如今盒子里装的老山参还不知有没有一根手指长。
正待说些什么,赵乐给了她个眼色,她便乖乖地退了下去。
“老夫人有心了。”赵乐笑得真切,“区区风寒还用不上这么贵重的山参。”
“或许祖母拿错了。”赵盼儿有些尴尬,没再多说些什么。
赵引章却是个横冲直撞的,“这好歹是祖母一片心意,你莫不是嫌弃上了?”
赵乐摇了摇头,赵引章虽然年长却没赵盼儿的心思细腻,“二姐姐说笑,我哪里有这个胆量。”
“自然,谅你也不敢。”她颇为倨傲,自顾自地在屋子里看了起来,“三妹妹还是早些好起来,听闻最近三妹妹连伴读都不去。”
“过些时日便是中秋宴,三妹妹还是好好将养着,省的宫里的人说我们赵家不知礼数。”
赵乐也不吭声,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赵盼儿也在一旁劝着,“是呀。”
“前些日子,安王殿下还派人来找祖母,祖母还为此生了好一通气。”
“三妹妹可知,所为何事?”
赵乐暗忖,倒是一唱一和的好,若是以往自己听见安王去找老夫人,赵引章又话里话外的说自己不知礼数,定会万分惶恐生怕哪惹恼了宫里和老夫人。
以前她对这些人不加设防,如今再听她们的话真是处处令人作呕。
“老夫人与安王的事,我如何能知晓?”她故作诧异,“五妹妹不若直接去问老夫人还来得快些。”
“可是谁人不知你倾慕安王殿下?”赵引章倒是不管不顾。
赵盼儿眉头轻皱,一副苦口婆心,“对啊,毕竟安王殿下是皇子,若是惹恼了宫里...”
话音未落,逐月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捧了一堆头面衣裳来,听雨也适时的端茶上来。
赵盼儿未说完的话直接吞回了肚子里,二人一时看痴了去,不过只有一瞬便恢复了过来。
“二姑娘,五姑娘,这是先前我家姑娘备好的。”
赵乐也点点头,“二姐姐和五姐姐说了半晌,不如先喝些茶水,挑一些首饰才好。”
“坐了许久我的脑袋有些发晕就不陪二位姐姐了。”
说着便要往里间走去,二人倒没什么不高兴,应了声好反倒直接把刚才的话抛之脑后,欢欢喜喜地挑首饰去了。
上辈子,老夫人对赵鼎十分疼爱,加之又是奔着继承爵位而去老侯爷对其也没有过多要求,所以赵鼎虽不拔尖但也不至于蠢笨,在赵淮回归赵家之后由老侯爷出面在朝中谋了个好差事,既不繁忙俸禄也不少。
赵淮总念着他陪伴父母的恩情对其照顾有加,二人倒是交情不错,故而威远侯府有的赵府也必不会少。
赵乐便有样学样,平日里好的珠宝头面都是如流水般的送了出去。
如今想来,赵府也应当是不缺银子的才对,可每每遇见这几人都是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的东西,送出去的东西也是见过几回便再也不见她们穿戴。
这不禁让她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事情,怪不得宁渊不缺银两,也怪不得自己被废之后,赵盼儿赵引章这两姐妹那么快的便被抬上了贵妃之位。
赵乐心中冷哼,真是好算计,拿别人的银子换自己的人情。
“姑娘的这些东西怎么还任由她们拿取,平白埋没了好东西。”送走了两姐妹的听雨气鼓鼓的,“回回都是这般,迟早有一日侯府得被她们掏空了才是。”
赵乐细细地看着账簿,一套粉晶和白晶的头面,难得的稀罕货,整个金陵也找不出几副,还有两匹粹金丝的苏绣。
“倒是会挑东西。”赵乐不急不慢,“不过,拿了我的东西得替我办事才对。”
听雨眼睛滴溜地转,“姑娘这是?”
她轻笑出声,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算我送她们的大礼。”
本打算闭眼小憩,想了想赵乐又吩咐道,“听雨,你去将霍庄寻来我有事要交代他。”
听雨应声而去。
“逐月,晚娘可有派人回话?”
“回姑娘,未曾。”
“未曾...”她轻轻地敲着桌沿,“半月有余...”
“逐月你去拿我的拜帖,咱们明日去一趟丞相府。”
逐月去寻拜帖,正好赶上听雨带着霍庄回来了。
此时的霍庄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萎靡,胡子刮了,也好生养了一段时日,瞧着精神多了。
“小姐。”霍庄恭恭敬敬地行礼。
赵乐挥了挥手,“我寻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办。”
“小姐直说便是。”人瞧着精神了许多,但依旧是有些沉默寡言。
“你去东市,水月坊旁第三条巷子里第七户人家。”
“这户人家是卖豆腐的,我每日给你三文钱,傍晚时分你去买块豆腐回来。”
赵乐拿着一个荷包,递给了霍庄。
霍庄有些疑惑,“买...豆腐?”
“是的,豆腐你自己吃了或送人都好,记住只买豆腐,日日都去。”
“我同你说何时可以不再去便不用再去。”赵乐点点头。
霍庄也不再多言,“是。”
赵乐微笑,“你不问我让你去买豆腐是何意吗?”
霍庄依旧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小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我只要听小姐的吩咐就好。”
“嗯。”她捻起一块糕点,屋内的沉香透人心扉,“我说过的事自然帮你办到,好生养养。”
69書吧
“去吧。”
霍庄领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赵乐便早早地往丞相府去了,途中路过一家茶楼,熙熙攘攘地围了好大一群人,嘈杂声络绎不绝。
听雨未忍住好奇,掀开帘子,“这么早,茶楼还未开门怎么围了这样多一群百姓。”
坐在马车前的车夫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明年开春有一场春闱,这茶楼是为各处来的学子提供歇脚的地方。”
“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竟离奇死了两位世家子弟。”
“有人报了官,这些学子连夜被清了出去,盘缠什么的都还留在茶楼里不许带出来。”
“那这岂不是耽误他们读书人的功夫。”听雨纳闷。
“是啊,也不知死的是何人,闹出这般大的阵仗。”车夫有些无奈,“这些人既没盘缠,又无落脚之地,这才聚在一起闹事。”
“原是如此,倒也稀奇。”听雨不免有些唏嘘。
“鸿轩茶楼?”赵乐突然出声。
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车夫连忙道,“正是。”
赵乐陡然沉默,在她记忆里这事应当一年后才会发生,彼时,宁渊已站稳了脚跟。
不对劲,她沉吟片刻,对逐月说,“让霍庄有空去查查这件事,小心些,安全为上。”
逐月看着自家小姐冷着一张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马车上众人不再言语,少倾,丞相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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