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燕子来说,这显然是迟来的正义。
但是对于闫直来说,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他当年被各方势力围剿,尤其是被自已的同志暗算,最终身陷囹圄,自已的妻女也……陆续的被这件事本身影响……他更难以 接受的是他妻女为了 这件事的付出和牺牲。
这是一顿非常安静的就餐时间,大家都很珍惜当前这个并不容易的相聚。素素送来吃食之后,就没有再上来。她是闫直战友的女儿,虽然闫直一家对她视如已出,她深知当下,他们这一家亲人需要独属于他们自已的这份空间。
餐后,燕子开始向闫直道出最后这几个月,事情进展神速的重要节点。
她还在外流窜出没,收到朱孟云给她发的隐秘邮件,她知道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她按照计划往回赶,其实只是装装样子,果然还是在路上遭遇了一次伏击。可惜对方真的是一个小喽啰,看来真的是垂死挣扎。
那个大卡车司机载着空厢,突然撞向骑着摩托车的燕子,还好燕子只是轻伤。朱孟云赶到医院的时候,燕子已经吊着胳膊硬要出院了。两人相视无言,他们之前做的保护措施都是有必要的,证据早已在朱孟云手里,燕子出来进去不过是吸引火力。
朱孟云带燕子去见元诚,同步证据,一起将对方当年诬陷闫直的证据链串联清楚,其实在逻辑上这件事已经明了,燕子的证据只是更加的确定了物证的必要。
闫直看着燕子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事,看着除了眼神已经看不出警察气质的燕子,闫直心里很是酸楚。这是他一手带大的骄傲的女儿,本来是警界的一抹亮色,如今已经被尘世染的一身匪气。
可是他心里清楚,曾经她为了正义,如今她是为了她的母亲,可是对于燕子而言,这依旧是她追求的正义,而结果表明她做的是对的。这很重要。
燕子,你辛苦了。我出狱前,市局领导给我打过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官复原职,我没有回答。我现在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回去?这大概是闫直进来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他对这件事没有异议,即便他名誉受损这么多年,他从来都能从大局观上看待这件事,总会有牺牲,为什么不能是他呢?况且虽然正义已然迟到,可对于他而言,总归是正义。只是他看到女儿的眼神中的坚定,他觉得她该属于原来的地方,属于本来的地方。
我不愿意。燕子回答的很干脆。
我曾经以为那儿是唯一的维护世界秩序的殿堂,事实证明,只要心里想要,在哪里都一样。我在哪儿都会是我。
十年的时间塑造的燕子果然更让闫直心里踏实,过程虽然曲折,可是这个结果终归都是大家心里满意的。
只是闫直没想到赵婷……会更让他心酸。有的时候我们会觉得,成年人在面对困难、不公的时候好像更坚强,可惜并不是,只是因为更知道自已的责任而让自已更得体、更压抑。
闫直出事之时,赵婷已经是资深法医了。面对内外对闫局的夹击,她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为她知道要想把闫直的罪名坐实,队伍中的保护伞自然级别极高,她不敢轻举妄动。
闫直也是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赵婷手里也有一个对自已有利的证据,是一份被修改过签名的责任书,可是当时她拿出来也是白拿。当时赵婷给科里复印文件,巧了,这个原文件被复印了两份 ,她就将多出来的那一份随手加进了自已的笔记本里,从未想过这张纸会在未来派上用场。
她记忆力一向很好,当她听到关于这件事被扭曲,看到那张被修改过的证据,她立刻回家从储藏室找到自已之前的笔记本,谢天谢地真的让她找到了。她第二天就带着它去了单位。
就在她要提交给办案主理人的时候,她的同事的一句话提醒了她,这件事能够牵连闫局,要么闫局真的是与黑sh有勾结,要么就是黑sh的保护伞足够强大。她站在门口犹豫了。
她复印了证据,打算留一条后路。闫局被监禁之前最后一次与赵婷见面,一再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已和女儿,让她心里明白这次这趟水……太深。
她选择了沉默。然而没多久燕子就因悲愤离职,警局内对她的丈夫、她的女儿的肆意评价,让她无法再专注工作,她虽不似当时的燕子对信仰产生怀疑,但是短期内,在工作岗位倾情投入已然困难。
她先是选择了休假,只是没多久,闫局的事情就再无翻身的可能。那时候面馆正好也开起来了,她便也辞了职。不再见旧人,只是专注在谋生上。
赵婷的话,比燕子还要淡,丝毫没有提及她受的委屈,闫直听得真切。他和她是大学时候的恋情,感情深的紧。两人皆是情深、理智之人,不做多余的情感宣泄,但是无比了解彼此。
赵婷所说的一难,闫直听来自然是千难万难。他眼含热泪,她满眼深情,这个世界没有辜负他们二人的十年,没有辜负他们自青春时追随的信仰。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的是过去十年一个家的分别,同时也是这个世界善恶自然发展的一个个结点。
他们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只是幸运的那一个,等来了光明而已。
菜已凉,杯已停,话语停了,余音还在传诵。
闫直单手握着赵婷的手,不再看她,却是两颗心靠得无比亲近,彼此都想对对方说:亲爱的,辛苦了。
燕子自从从警局悲愤离职,出生入死多年,对感情已经迟钝了很久,甚至刻意粗鲁对待母亲的暖意,而如今,父亲、母亲就在眼前,她实在也崩不住了。
眼泪吧嗒吧嗒流下来,可她不敢出声,实在怕惊扰了此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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