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月从景宏家里走了之后,他焦躁不安的在房里踱来踱去,心里没有一丝平和可以让自已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几十年运筹,结果一无所获。
他不甘心,却最终被自已的崽子彻底击碎殆尽。
没过几日,他在陆振华处见到已经归国数日的景少聪,他瞬间惊愕不已。
少聪留起了络腮胡子,脸上竟然还有两处旧伤,满目沧桑,眼眶深邃,不像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倒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浑身透出的孤寂感和冷漠感,令景宏这个父亲都感到有些震慑。
景宏由震惊慢慢回到常态,努力克制保持。
他的那颗未曾平复的心在心里偷偷点燃,接着把自已燃烧殆尽,他浑浑噩噩坐在回家的车里,力气全无。他没和多年未见的儿子打招呼,虽然少聪在陆振华的示意下,看上去勉为其难的朝景宏叫了声:父亲!
他刚刚被岳月打击的心伤又被亲生儿子生生撕开,他终究是谋划半生,众叛亲离。他给远在南美的儿子发去邮件让他回来,没想到多日未见回应,他以为儿子没有收到讯息,没想到如今出现在陆振华那,回国却不回家。
景少聪给了景宏最后一击,他连在血缘上的优势都不再占优。他在车里无意识的苦笑,他在董事会里一向高高在上,云淡风轻,做的久了还真以为自已稳如磐石了,没想到一个小失误就会让自已满盘皆输。
他曾经一度也是鄙视陆振华,甚至在他成为子朝老师之后,他更不屑于同陆振华为伍,如同不再承认自已不堪的过去,没想到今日见到自已的儿子在陆振华的阵营里如鱼得水了。
他输给岳月,输给子朝,最后输给了陆振华,输给了那个狗崽子。。。他气的无以复加,却又无可奈何。
景宏缺席了好几次董事会,子朝打电话问候过,景宏表示自已身体欠佳,等身体好了自然会参加,子朝想要上门探望被景宏拒绝,子朝只得作罢,子朝那时并不知道鲍师傅已经辞职,且少聪已经回国了。
少聪真正回家那日,毫无征兆。
那日景宏一个人在家,门铃响起,他猫眼都懒得看就打开了门,赫然站着满脸不逊的景少聪。
他想狠狠关上门的心,被景少聪看穿,少聪一个胳膊肘抵在门上毫不相让。两个人的怒火瞬间点燃,景宏不打算和少聪继续,在他眼里这个崽子终究是太嫩了些,我一个久经沙场的人何必和一个小崽子置气?
你还知道回来?他撂下一句话,放弃了对抗。
他转身回去坐着,自已静静喝茶并不搭理进门来的少聪,心里的涟漪却慢慢卷成了波浪。
少聪一身吊儿郎当的劲,进门来就开始到处溜达,碰碰这个,摸摸那个,嘴里还不断啧啧称奇,好像这个家他完全没来过一样。
老景,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也没给自已添几件新东西嘛!
景宏完全没理会他的调侃。
少聪感觉到他的冷漠,进而走过来,坐在景宏对面,也拿起一杯茶饮。
那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景宏依旧无动于衷。
莫非有我不知道的什么支出?养个女人什么的?!
景宏一杯热茶甩到景少聪的脸上,满目犀利,却依旧一言不发。
景少聪被泼,一动未动,用手抹掉脸上的茶水,他反而笑了起来:老景,水不够热啊~
他猛然凑近景宏,指着自已脸上更大的那块疤,一字一顿的告诉景宏:
热水也不及十字匕首刻在这儿比较爽!
景宏看着这张已然陌生的脸,还有他刻薄的语言,觉得自已与他很陌生。那道疤,看上去是人为的,而且更像是一下下捅过去的。他愤怒的眼神终是退去,难掩的心疼,以及不想被他看穿的逞强。
景少聪感觉的到,他站起身又逛了一圈,顺便平复差点被他撩动的心。折回来继续挑衅:果然没有女人哈。
老景,你莫不是还惦记着……怎么?她卸任了,也不肯和你比翼双飞吗?!景少聪专从景宏的心中禁忌中狠狠剐。
刚刚退去的愤怒被再次点燃为暴怒:景少聪!景宏抬头对景少聪怒目相向。
哦~哦~景少聪一边笑一边在胸前做着息怒的手势,看来人家年老色衰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景少聪竟然肆无忌惮的在景宏面前大笑起来,满眼挑衅、戏谑。
滚!滚出我的家!
景宏冲到门口打开大门,对着满脸得意的景少聪双目似能喷出火来。
景少聪得意又充满挑衅的走向门口,然后停住看着景宏,淡然的说了一句:你也会老啊!然后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景宏关上门,如一个耄耋老者慢慢踽踽独行到躺椅上坐下,闭目平息自已心里的惊涛骇浪,眼角闪烁却始终都没有掉下来。
所谓父子一场也不过如此,没等其他人动手,或者干预,两个人已然是横亘着巨大的鸿沟,他正盛年,他已老去。他没有心力再弥补,他再也听不进一句所谓良言。
父母与孩子之间就因为这层所谓的亲密关系,导致所有的伪装和谋划都是徒劳,彼此的信任一旦坍塌,即使再付出百倍都无法弥补。
这才是一开始就需要想好的一个投资,一旦崩盘,如坠深渊,而揭开真相的孩子同样再无依托,他轻易就能看破你的计谋,捅破你的谎言,搅乱你的内心,又能轻而易举让你心软,他在岸上看你的笑话,尽管自已也满心残渣,却依旧将你玩弄于股掌中暂时满足他内心的缺乏,这时候你的爱已经无济于事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怒火了,也没有过这样的大的情绪起伏了。他装了好多年的清高的样子,终是装不下去了。
景宏不爱少聪的母亲,这有错吗?!没有错,可是对于少聪而言,父亲同样不爱他,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景宏不爱儿子吗?他自已不认,可能他会妥协承认只是方式的问题,但绝不能说他不爱他。
可是爱是最不能计较多少和有没有的,只要被爱的那方没有感受到,便是爱的人的失职,无论什么关系中都是如此。
景宏在躺椅上昏昏入梦。
他不否认对妻子感情少有,他记得儿子出生的时候,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光溜溜的小家伙。妻子难产离世,他并未觉得这影响了自已对儿子的爱意,但是他想让儿子成为所有人的骄傲,就像他一直是大哥一样。
等着子朝也长大,没想到无形中的竞争就在景宏的内心升起了,而方式方法也渐渐偏离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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