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日,晴空万里,不时来一阵风让人神清气爽。
恰逢正午,操场上,几对男女在操场上闲逛,低声呢喃,微风吹来的是恋爱的味道,这丝毫不影响晓月的复习,此时她正坐在杨树下的石板凳上。
高扎的马尾,一撮自然垂下的刘海,在微风的吹拂下自由飘扬,在这里,她更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下午又是满满的课程,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纤细的手轻点鼻尖,细小的身躯不停地伸展着,也该消停一下了,去逛逛吧!
69書吧
她停下手中的事情,背着双肩包走在操场的林荫道上。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看到远处蓝天白云,小鸟低鸣,她似乎嗅到了盛夏泥土的焦香。
谁知,这一切都被远处的林彬尽收眼底。
“零......\"午休结束铃响了。她顿了顿,毫无留念地大步踏向教室。
就在教室楼转角处,一个声音响起了。
“小啾啾。”久违的称呼,晓月惊了一下,猛然抬头。
只见不远处靠墙出现一个高俊的身影,两点多的太阳映射在他脸上,澄澈的眼眸看向晓月,就像蜻蜓点水般轻轻地点进她的心。
此时的林彬正迈着轻轻的步伐走向她,无数的回忆在她脑中涌现出来。
那是一段多么难过的记忆。
晓月七岁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场车祸,由于大脑严重震荡导致双眼失明。
那个同龄人都去上学的黄金时间,她却只能独自在家中休养。
可是,未来不可知啊,漫长岁月没有双眼可怎么活。父母痛下决定,把家里的两亩地卖给别人,东拼西凑,筹集一小部分钱,将晓月送到B市的福成医院修复眼睛。
B市的福成医院是儿童医院,这里专门收治一些比较严重的各类疾病,种类很多,又因治疗仪器先进,医生医术高明,备受各市人们青睐。
医院占地面积4800平方米,分为五十六个区,分别管辖不同儿童疾病,而当时眼科跟自闭儿童专科科室刚好挨在一起。
在这两个栋大楼中间有一个小院,像小型的公园一样,有各种游乐设施,位置宽广,空间较大。这个小院就是晓月和林彬相遇的地方。
自从入院以来,晓月孤独极了!
因为她的病,父母背着沉重的债务,为了还债,他们回家除了不断耕种外,还要打几份零工,包揽了村里的垃圾处理和收购工作,还用家里最值钱的三轮车帮村里村外的人搬运货物,以此来偿还债务。
晓月是医院里唯一一个年龄最小又缺少陪护的对象,父母只能找了一个便宜的陪护兼职看管她的吃喝拉撒。
这种可怕的黑暗世界让她几乎抓狂。
失明的时候在家里被父母带在身边,耳边能听到父母的细语和村民们的唠叨,那也是一种幸福啊!
伸手可以触碰到意想不到的事物,那种感觉也未尝可怕,更增添了另类的探索趣味。可是......
现在生活的地方,触碰到的只有那洁白的床单和不知名的,天天滴答作响的医用机械仪器。
还时常不受护士待见,经常听到刺耳的呵斥声,哪个七岁的小孩能忍受这样大的孤独。
可是又能怎样呢?七岁的晓月已经有超过小学生年龄的那种懂事了,她内心更多的是对父母的愧疚。
于是,在入院的一个多星期后,晓月就尽量压制住自已孤独的情绪,用美妙的歌声驱赶孤独。她的乖巧懂事和甜甜的话语打动了兼职的陪护人陈阿姨,那是一个年龄大概在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她也是身兼多职,努力维持着家里的生计。
晓月不求陈阿姨能陪她聊多久的天,只希望在陈阿姨有空的时候能带她到医院楼下的小院坐坐,晓月想要听听外面世界的声音,想要感受到大自然的温暖和人声的美妙。
但很多时候陈阿姨只能偷偷地带去,毕竟医院为了不造成更多的麻烦,只允许有陪护的病人在楼下闲逛。
偷偷地又怎样?晓月兴奋极了!多久没有过这种活蹦乱跳的感觉。
陈阿姨确实守信用,自从答应隔天要带晓月下去小院玩之后一般都不会失约,也不怎么麻烦陈阿姨,只需要把晓月带下去,等陈阿姨再来探班时再把晓月带上楼去。
从那以后,晓月就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每次下楼前带好水杯、纸巾等常用品,反复多次在陈阿姨的带领下熟悉周围的环境,包括厕所、花坛、游乐设施、石板凳等位置,她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样就不会麻烦更多人了,她也能真的假装瞪大眼睛坐在石板凳上像个正常人一样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躲过那些眼尖的护士。
但是,由于每天早上和下午有个固定的时间,晓月需要带上治疗仪器在病床上躺着,所以她每次下楼都要把握好时间。
陈阿姨一来她便又被带回病房接受治疗了,所以不能走远,这是与陈阿姨的约定,一旦失约,陈阿姨就再也不带她下来了。
这天,在病床上刚做完治疗的晓月浑身充满劲儿,她知道自已又可以去楼下呼吸空气了。
来到公园,小伙伴们吵闹的声音成了最美的乐曲,这可是晓月天天盼望听到的呢!
她摸索着坐在一条熟悉的板凳上,不小心碰倒了一些物品,她很抱歉地说着话,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想要帮忙捡起来。
只听见啪的一声响,像是谁甩瓶子的声音,吓得晓月连忙后退,不料碰到石凳翻了一跤,虽然碰到了头部,但只是轻微的疼痛,她没有叫喊,只是继续起来摸索着。
“小彬,你又调皮了,你看,都吓到妹妹了。”远远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也由远而近。
扶起晓月后,她连忙道歉。
“走开,不要靠近我,我不要你!”那应该是小彬吧,晓月心想,于是微笑着摇摇头,连忙摆摆手让对方去安抚小彬。
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阵摔东西的声音,把周围的吵闹声都掩盖了。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小孩呢?晓月心里暗暗地想……
从那以后,晓月就选择中午让陈阿姨带她下去院子里,她猜想那时候小彬应该不在吧,免得跟他抢位置了。
于是她就这样坐着舒服的石凳,微风吹来,轻抚脸颊,花香四溢,微张的双眼似乎也能看见这美妙的情景。
可是,好景不长,小彬的哭闹声似乎越来越尖锐,伴随着各种刺耳的碰撞声,不管是在小院还是病床上,似乎都能听到一些,是自已太在意了吗?晓月心想。
这会是什么样的病痛,比我这失去光明还要难受。
就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一个似乎没有多大铺垫的午后,晓月跟陈彬终于近距离接触了。
那时,晓月正摸索着走向那棵石榴树下,突然隐约听到了男孩的哭声。
本来也不该她管的,可是谁料这哭声一阵轻一阵沉的,每一抽泣都打在她的心上,弄得晓月心烦意乱的。
时间久了,也没人询问,这会儿都该休息了吧。她不由得轻声询问:“嘿,是谁在呢?”
没人回应,哭声也不见半点消停,聪明的晓月猜想这是小彬无疑了。
她循着声音摸索着前行,也不知道距离小彬多远的地方停下来寻着声响蹲了下去。
“小林?我知道是你,肯定是你小林。”晓月的声音变得急切了些,可能是长时间积压的疑惑让她更想了解这个男孩了。
哭声瞬间停了,却没有说话,晓月紧张了些,小林会不会突然间又情绪突变,把重物摔自已身上呢?
话音刚落,他就大喊了一声,“走开,大笨蛋。“随即哐当一声,晓月应声而下,被推搡在地上。
其实也不怎么疼,就是屁股被撞上地板了,可能由于受到惊吓,眼眶的泪珠瞬间掉落,抽泣了几声晓月就镇定下来了。
只听见男生大声喊着:“我要奶奶,我只要奶奶。”叫喊声和抽泣声夹杂在一起,声响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又回归到原来的状态。
“妈妈说不能大声哭闹,我不能大声哭,不然奶奶会讨厌的,奶奶会不要我的。”他哽咽地说着,可能是自我安慰吧。边哭边抽泣的声音让晓月的心软了下来。
她想,小林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伙伴,帮帮他吧!
“小林,你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我陪着你呢!”晓月摸索着轻轻触碰着小林,手不停地游走在小林身上,然后轻轻地摸着他脸颊上的泪水,
补充道:“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哦,你看看我,我刚刚都摔跤了,我也哭了,但是哭出来就舒服了,舒服了就不想哭了。嘻嘻。”
小林一愣,立即停止了哭声,可能是出于好奇吧。
可是,才停留几秒,小林便走开了,晓月轻声地呼唤也没得到回应,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晓月也懂了,便又安静地坐在石凳上。
她想:今天心情真好,一个男孩居然出奇地不哭了,我们肯定有缘分。心里美滋滋的。
果不其然,在今后的几天里,小林依然出现在那个仅有的石凳旁,总会发出细碎的声音引起晓月注意。
“是你吗?小林?”这句话成了今后交流的常态。
小林没有出声,只是悄悄地用手肘触碰了一下晓月。晓月心领神会,也轻轻地碰一下他。
就在日后的许多天里,在这你触我碰的快乐中,他们相识了。
“晓月,你怎么才来。我等很久了。”又是一个午后,小林撅起嘴巴嘟囔着。
“在呢在呢,你看我的拐杖,都成我第二双眼睛了,看看,多顺溜。”晓月轻快地循声走来。
“哎呀”百密一疏啊!晓月走得太快碰到石栏摔了一跤,千钧一发之际,林彬向前一接,可惜还是摔了个狗啃泥。
晓月干脆躺在地板上哈哈大笑,而林彬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扶起来,有点小脾气地闹着:“
“都怪我!”刚说完又跑到一边哭起来了。
这一次,可让晓月哄了整整半个多小时啊,才把这个爱哭鬼哄停了,真让人哭笑不得。晓月摇摇头,表示认了认了,谁叫他是我这里唯一的伙伴呢。
说到小林,从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晓月也初步知晓了他的情况。
林彬现在表面上有母亲陪伴,可是从小父母就把他扔给奶奶。
奶奶也是一个苦命人,自已的孩子从毕业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林彬出生后才回来看了一次老太婆。
其实奶奶也是硬骨头,从儿子回来时表现的态度来看,儿子早已抛弃了她,在她面前甩了一大把钱就想塞住母亲的嘴巴,真是可笑。
而临走时未经商量,林彬的父母双方都一致以累赘为由把三岁的林彬抛给年迈的母亲,尽管林彬怎么撕破喉咙都没用。
林彬可怜,奶奶不计前嫌尽力陪伴他长大,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密不可分。
直到林彬六岁奶奶病重后,父母又把他硬生生地扯到城市里的,奶奶却永远地留在了家乡。
已经过了一年多了,还是没有奶奶影子,多受创伤的林彬在这么年的消极情绪下,深厚的怨恨愈演愈烈,让他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情绪无法控制时就成为了妈妈口中的“自闭症”,自然就送到这里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晓月才知道,林彬的奶奶家乡跟她一个地方,都是在A市。
“晓月……”林彬若有所思,“你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生活多好啊,只有在你和奶奶面前我才是正常的吧!”
“别乱想,你希望我一直失明?还是我希望你一直都接受不了正常的生活?都不是吧!”不知为何自从来了这里,晓月看透了许多,说话越来越有分量了。
提到离别,两人的话语就会中止,可能真的害怕离别吧。
“我能叫你小啾啾吗?你就像许多小鸟一样在我耳边唱歌,特别好听。”
晓月听了小林的话微笑着点点头。之后又很长的一段时间,“小啾啾”的这个可爱的名字成了最动听的歌谣,唱响在他们之间。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友情要突然中止呢?晓月摸着孤独的小板凳偷偷抹眼泪。
她已经好几天没听到小林的声音了,他去哪里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晓月才从之前的到处打听中得知小林走了,被父母硬生生地拖走了,走的时候还大喊着奇怪的名字,好像是什么“啾啾”,父母和旁人都以为他疯了,也只剩下同情。
晓月抹着眼泪,心疼地想着:对不起,小林,我却没听到你最后向我的告别,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为什么我这么蠢,连你的名字我都没记下来,我真没用。
很长一段时间,晓月都在自责中,视力也不断恢复,她也终于出院返校了。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