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棠没想到她竟在这里见到了程远。
没错,就是那个被李织锦收养,后来发现是靖安侯外室子的小男孩,他现在除了换了一身布衣,其他未变。
程远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青年女子身边,都不用问,只看两个人相貌的相似度,就知道是母子。
怎么回事,这女子如果是靖安侯喜欢的那个猎户女儿,她怎么会被流放到这个地方,还带着孩子?
程远不是靖安侯的骨肉吗,就算他们为了名声,将这女子赶走,也该把孩子留下才对。
许微棠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织锦不知顺利和离了没有,她离开上京的时候,听说两府还在扯些鸡毛蒜皮之事,没有解决。
不过上京的人都知道靖安侯程兴茗做了些什么,他的前途只怕没预想的那般好。
本来皇上见他历了千辛万苦才回归,还存了要补偿的心思,这事一出,任职的文书迟迟不见。
许微棠利用身份之便,很快就拿到了这个猎户女儿的信息,她叫杜春芽,因毒害侯府主母而被流放,那孩子之所以跟着一起来,是侯府不要他了。
她怕被程远认出,让人单独找来杜春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杜小姐,我有些疑惑。你要是愿意跟我说实话,我可以帮你一把,让你能有机会选个合适的丈夫。”
杜春芽惊讶地看着她,“你是谁,想知道什么?”
许微棠淡淡一笑,“我自然是将军府的人。”再多的话,她就不说了,让对方自行想象。
杜春芽并不笨,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将军府应当是想通过她了解上京的局势,只是她所知有限,只怕对方要失望。
不过,这与她无关,她只要利用好这个机会给自已和儿子争取到最大的好处即可。
“你问吧。”杜春芽很快就想通了,“我保证知道的一切都会如实相告。”
“你为何要毒害主母?”许微棠边看着手中的薄子,边开口问道。
杜春芽脸上怒意涌动,她咬牙切齿地道,“她要害我儿子,我先下手为强有什么不对?”
许微棠心中不信,不过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你儿子不过一个外室子,她都要和离了,害你儿子做什么?”
“呵,她怎么可能和离?”杜春芽嗤笑一声,“亲族不同意,她只有被休弃和自尽两条路。”
许微棠一想,还真的很有可能,李家要真为女儿着想,怎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恐怕两家有什么利益牵扯,需要联姻维系,才拖了这般久。李织锦应还活着,没出什么大事。
不然这杜春芽就不会站在这里,而是下了死牢,等待秋后问斩。
“程兴茗看起来对你同样没多少感情,否则怎么都能保得下孩子,你儿子才多大,就要陪着你颠沛流离。”
杜芽突然笑了,甚至笑出了眼泪:“远儿帮着我端了毒汤给主母喝,这才被连累。”
许微棠瞪大了眼睛,“你竟利用孩子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不怕报应在孩子身上吗?”
杜春芽为了能过得好一点,并不隐瞒什么,不会听了这话亦觉得刺耳。
“远儿明明与他父亲那般相似了,那个女人还非要扎他指头滴血验亲。谁知道以后要如何害远儿?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没想到运气不好,让她察觉出不对,没喝下去,浪费了一碗汤。”
许微棠闻言放了心,只要李织锦没事就好,不然她绝对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女人。
“你将上京最近发生的大事都说与我听。”
“好。”杜春芽想了一下,“我一直身在内宅,所知有限。听得最多的就是承公恩府六公子百里冷崖与永宁侯府嫡女办冥婚一事。”
许微棠按捺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看似好整以暇地道,“你从头说来。”
杜春芽将额上掉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脑后,开始回忆听过的信息。
“听说那百里公子得知永宁侯府嫡女出事,就直接快马加鞭往锦州奔去,在半路就将她的棺椁抢走。
棺椁进承恩公府的次日,才上门到永宁侯府去提亲,永宁侯不同意,他扔下庚帖就走,当晚就把冥婚给办了。”
杜春芽像在说一个传奇,眼都冒着光,“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永宁侯府和镇国公府带头弹劾,上京的大部分官员几乎都上折子,不是谈承恩公教子不严,就是论百里公子胡作非为。”
许微棠贴心地在她停下的间隙送上一盏茶水,“先润润喉。”
杜春芽接过,一饮而尽,将空杯放回到桌面上,“你一定想不到,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人物,竟在这当口消失无踪。
同时不见的,还有永宁侯嫡女的尸身,只留下一口空棺。上京都在传他对许小姐动了真心,奈何造化弄人,他定是抱着心爱之人的尸身找个没人的地方殉情去了。”
许微棠直庆幸她没在喝茶,不然指定一口喷出来。
承恩公府不定期清理池塘吗?
杜春芽一脸向往,“我要是遇到这样痴心的男子,就是死了也心甘。可惜啊,命不好,遇到一个负心薄幸的,他要是早同我说家中有了娘子,我又怎会嫁给他,给他生下孩子。
我远离故土跟着他,一开始他对我还行,说不喜欢那个主母,以后会给我名分。可惜没多久就变了。我算是看出来,他谁都可以喜欢,谁也都可以不喜欢,他只爱他自已。”
许微棠对此不予置评,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她亦很爽快,“你想嫁个怎样的人?”
杜春芽不扭捏,直白地道,“老实憨厚,性格懦弱,能接受我带着个孩子,身形最好矮瘦一些。不然怕以后有争执,我打不过会吃亏。”
许微棠汗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实在的人。
稍晚一些,许微棠才从祁岱的口中得知,这次向皇上要人能这般顺利是几股势力互相博弈的结果。
首先,程兴茗为了不与李织锦和离,势必不能再留下杜春芽母子。又为了不被人说成忘恩负义,更不能对这母子俩赶尽杀绝,所以将人远远打发到南境是最好的选择。
这不,祁岱一向皇上要人,他觉得机会来了,在里头使了劲。别人只会认为他大义灭亲,没姑息想残害嫡妻的外室与外室子,至少还能挽回一点名声。
只是,他高估了自已,低估了杜春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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