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你醒醒啊。”悠悠的叫声从遥远的远方传来,似乎是天的那边,似乎是山的背面。黄杰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方向,可是她寻找不到这声音在哪里。黄杰仿佛置身在一片荒漠之中,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漠,她四处奔跑,却寻不到那声音所在的地方。一会儿她又仿佛置身于四面环山的一片沼泽地,她想继续寻找声音的方向,脚却无法从泥泞中拔出来,她筋疲力尽的一步一步的寻找着。这一次,她仿佛在一个空荡荡的房子里,那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她前后左右奔走寻找声音的来源。好在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她以为自己置身梦中,她听清楚了那是女儿的呼唤。她努力的睁开双眼,女儿的脸浮现在眼前,满脸焦急,满眼泪水,她才知道这不是梦,然而,她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梦啊。梦里即便再痛苦,也有醒来的时候,而醒来便是结束的时候。可是现实再幸福也有破碎的时候,何况痛苦的现实,犹如深不见底的洞穴,无法攀爬而上,不知何时能够解脱,也许永远无法解脱,因为束缚自己的正是自己编织的绳索。
黄杰看着四周一片雪白,墙壁是白的,床上用品是白的,就连那挂着的吊水都是白的,她明白了,自己这是在医院里,回到现实的她,又想起了那痛苦的一幕。
今天是周末,恰逢今天女儿也在家,黄杰想把三口人的衣服洗了,再把家里彻底清扫一遍,然后去市场买女儿爱吃的大虾和肉,准备晚上做顿丰盛的菜肴,主要给女儿改善一下伙食。女儿平常在大学食堂用餐,据说伙食还不错,想吃什么也是应有尽有。可是女儿说还是妈妈做的菜适合她的口味,可能也是刚上大学的缘故,女儿还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
黄杰将女儿的、自己的衣物都扔进了洗衣机,去拿王力的外套,她习惯性地在王力的外套衣兜里翻找一遍,平常也很少找到什么,顶多有点纸巾什么的。这一次她摸到一张纸,仿佛A4纸般大小,折叠成四层,黄杰好奇的打开看看,原来是一张B超诊断片子,上面写着张春华妊娠92天,同意终止妊娠。签字人落款,赫然写着:王力。
黄杰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看,还是那两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字:王力。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腿软的无法站立,扶住旁边的洗衣机,才勉强没有倒下去。王力他真的出轨了,而且还有了骨肉,做了流产手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仔细的回想着,前几天,王力总是心神不宁,仿佛总是在思考什么,自己和他说话,他多半时候是听不到的,都是第二遍的时候才能回应。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甚至有一天夜里,黄杰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王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黄杰问他怎么不睡觉,他说不困睡不着。虽然王力什么都不肯说,但是黄杰隐隐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很有可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段时间黄杰也是煎熬的,她总是看到王力拿着手机出神,甚至有一天,她听到王力在洗手间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匆匆忙忙便出去了,问他怎么了,他说公司有急事,然而,他是很晚才回来的。七点多的时候,黄杰给他打去电话,他说仍然在公司加班,可是黄杰打了王力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回来后的王力,黄杰问他,他只是说太晚和同事出去简单吃了点东西。
起初,黄杰以为王力是因为公司的事烦心,既然他不肯说是怕自己担心,便不再多问。后来发现似乎不是公司的事。但是自己也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大概就是为这个叫张春华的女人怀孕的事烦心吧。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黄杰再往前回忆,想起来疫情之前,偶尔闻到丈夫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味道,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便对他严加管束和防范,在自己身边时候,丈夫也不曾有过异常举动啊,疫情期间在家,自己更是寸步不离王力,没见他联系别人啊。可是他们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呢?瞒的自己好苦啊。
心忽然痛的厉害,偌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黄杰照了照镜子,她看到一个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的女人,非常憔悴,她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镜子中人的脸越来越不清晰,身体不听使唤的瘫软下去。
女儿见黄杰醒来,哭着说:“妈妈你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我叫你好半天了。”黄杰伸手摸了摸女儿粉嫩的脸蛋,女儿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皮肤像自己,白皙光滑。女儿的眉眼很像王力,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很有神,此刻由于担忧自己而哭得红肿,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越发显得惹人怜爱。此时的黄杰心想:自己可不能倒下去,女儿是多么需要自己啊,无论王力如何对待自己,但是女儿没有错,自己不能伤害女儿,更不能丢下女儿不管。自己还要看着女儿长大,工作,结婚生子。也只有自己才是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依靠的人。想到这里她浑身仿佛有了力气,对着女儿说:“妈妈没事,别担心。”
“你,醒了。”王力走进病房,手里拿着检查单据。他是接到女儿电话,赶到家里的。女儿见到他,眼神仿佛在喷射火焰,女儿把黄杰晕倒时手里拿着的报告单递给王力。王力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头深深的低下,他想一直低到尘埃里去。救护车上,女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王力的眼神冷冰冰,似寒光熠熠的利剑,随时准备刺穿王力的心脏。王力一直将头深埋着,他恨不得将自己深埋于地下,就此长辞,远离这尘世的纷纷扰扰。
《处境》
船在海里,海是它的主人
风筝在风里,风是它的主人
我走在路上
路旁的风景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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