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我的命谁也拿不走。”徐夕一字一句的说道,算是警告对方。
徐夕警惕的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女人,她是曾经的姜氏,是死在池塘里的可怜人,更是这场事端的罪魁祸首。
“你的身上有腐烂的味道。”徐夕把剑执于身后,漫不经心的说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哦,是吗。”姜氏勾起了妖艳的唇,越发对徐夕感兴趣了,她用长长的指甲划开脸上的皮肉,带着黄色的脓水喷涌而出,连连带着白色的蛆虫和恶臭的血腥味。
“呕!”安娴第一次见到这种震撼的场面,第一次嗅到人体死亡的味道,这种感觉比腐烂的食物更加恶心。
“你这孩子还当着她面吐,真是不嫌事大。”秦燃掐了掐眉心,有些头痛的替安娴拍着后背。
死亡只会让人体遵守本能的逃避,这是身体的警示,也是灵魂的恐惧,没有什么比慢慢看到自己的身体腐败成一摊脓水更加崩溃的了。
徐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尽力的适应尸臭味,不是她不尊重已故人,确实是闻不了一点。
“怎么样?”姜氏突然不想让她这么快就死在这里。
眼前的这个人和她在庞西所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冷静,强大,甚至有些时候游刃有余的处理着任何事物。
姜氏在池中亲眼看着她布阵时有多稳健,仿佛那就是她的倚靠,是她可以自信的资本。
她想看看这样一个人陷入绝境会不会同她一样放弃抵抗,苦苦的哀求留她一命。
要是能看见这等惊艳绝尘的佼佼者能卑微的匍匐于她的脚下,可怜兮兮的请求留她一条烂命,这比什么事情都让她心情舒畅。
“味道不是很好。”徐夕憋着气,话语从嘴里硬生生的挤出来,带着点鼻音,原本清冷的声音就变得可爱憨厚了许多。
“这是庞西女子的归宿,我们终身都萦绕着这种死亡的味道,哪怕是活着的时候。”姜氏笑眯眯的解释。
“儿时有些女童就被溺死在护城河中,青年时期就被卖掉嫁人生子成为生育工具,若是稍稍有些出阁被浸猪笼是常有的事,像我这样被随意谋杀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姜氏自嘲的笑起来,“你说我们今天为什么在这里,我们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我很抱歉。”徐夕低声说道。
“嗯?”姜氏愣了一下,她不理解为什么徐夕会突然道歉,震惊之余不忘暗讽徐夕的愚蠢。
只是说两句软话就能乖乖的道歉,现在的仙门一辈一个比一个好骗,若是能靠卖惨把这个人收入麾下,必定是一大助力。
“我为我的无能为力道歉。”徐夕的声音像冰山的雪莲清冷但不刺骨,带着悲天悯人的感觉。
“你这人真有意思。”姜氏掩面笑,发出诡异的笑声。
“那就不要拦着我们报仇。”姜氏呵气如兰,鬼魅一般一瞬间移动徐夕的耳边吐息,魅惑温柔的声音让人沉溺其中,发出致命的诱惑。
徐夕抿着唇,紧紧的闭上了双眼,直到姜氏阴冷的气息喷洒在徐夕的脖颈上,她的睫毛颤了颤。
阴冷的凉气继续摸过徐夕的握剑的手指,软弱无骨的触感让人沉溺其中,她像只山间的妖魅一般缠绕在徐夕的身躯上,拉着徐夕一起沉沦在欲望之中。
“师姐,别答应她!”
“你别碰我师姐!”
安娴见徐夕低着头,垂下的凌乱发丝遮挡住了她姣好的面庞,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被姜氏的怨气缠的牢固的腰身,以及越来越松的手指和将要落下的剑柄。
安娴没控制音量,姜氏一个阴毒的眼神射过来,竟是那种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安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十分不服输的对视上去,企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你想死吗?”姜氏一巴掌呼过去,防御阵被震得的颤抖了一下,和即将碎掉的琉璃差不多摇摇欲坠。
安娴倒是初生不怕牛犊,根本不知死活,秦燃看的心惊肉跳,害怕稍稍不注意这个防御阵就碎了,他俩两只小弱鸡不得被一巴掌拍死啊。
还好防御阵只是抖动了一下,随即又稳如老狗的撑起一片天,秦燃稍稍舒了一口气,心道这防御阵的质量还挺好呢,不是劣质产品。
“姐!我叫您姐!我求求你别说话了。”秦燃快要给安娴跪这里了,转头一看姜氏已经朝着走了,吓得魂飞魄散。
真他娘的吓人啊!
“等等,我有说让你走了吗。”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徐夕缓缓的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下一刻缠在身上的黑雾瞬间迸裂,身形一转,剑横在姜氏脖颈之处,整个人挡在安娴秦燃身前,清瘦的身形带给了他们满满的安全感。
姜氏非但不怕还把脖子离得剑刃更近了,叫嚣的让徐夕杀她。
“你杀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冤死的亡魂来找你索命,整个庞西将会化作炼狱,你粉碎了这些无辜横死的女子最后投胎转世的希望。”
姜氏的眼睛渗出血泪,清白僵硬的脸上勾起微笑,红唇轻启的吐露残忍真相:“是你杀了她们,是你把她们碾做了齑粉让她们永无来世。”
“那你呢?把她们当做你复仇的筹码,让她们为你冲锋陷阵自己躲在暗处看着她们的故土被焚烧殆尽,看着她们碎成粉尘无一声叹息。你告诉我,你难道没有杀了她们吗。”
徐夕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故意买惨和她打感情牌的女子,终究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现在庞西乱成一团,你说她们要报仇,可是下到女童上到老妪你们一个也没放过,甚至将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破坏的满目疮痍。”徐夕厌恶的的说道。
“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心,还是为了她们的执念?”
“这片土地上面撒满了女子的血泪,我就是要摧毁它,我就是要永无宁日!”姜氏发出一声嘶吼,面部扭曲不堪。
“那些长舌妇,活该她们死!”姜氏恶狠狠的说,仿佛能从她们身上撕咬出一块血肉。
“明知道我是被污蔑的,还是跟着那些男人们把我肢解沉塘,到处说着我是荡妇造谣,她们的心中不会有一丝愧疚吗!”
“可悲,可叹啊。”
“你在说什么。”姜氏咬牙切齿的说。
“我说你们可怜!”徐夕故意大声说,“不只是你,整个庞西的女子都可怜可悲!”她的话如同尖锐的刀片割向人心最痛的地方。
“身为女子却助纣为虐,把自己摆在一个低人一等的位置匍匐于男子脚下,甘愿当一个附属品和摆件,将自己的一生都牵连在男子的身上,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无法保障。”
“你懂什么!”姜氏发出凄厉的尖叫,刚才的话明显戳中了她的痛处。
“我们本来就生存艰难,刚开始如果不依赖于男子的身份我怎么发家,那些女子就是贱,我跟她们无冤无仇只是家境富庶,就要到处造谣生事毁了我的名节!”
“这样看来女子比男子更加该死!”姜氏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面目可怖,活脱脱像个来索命的厉鬼。
徐夕听见她的话只是一阵叹息,其实也不怪她,只是这个观点存在太久了,根深蒂固到连进行反抗的人都已经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对他们本身的的一种诋毁。
“你当真觉得那些女子是嫉妒你的家境富庶才毁你名节的吗。”
69書吧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辉,破败不堪的衣裙与光辉相互映衬显得她清冷的神色更加怜悯,好像是神明降临于凡间赐下能解苦难的甘霖。
“十五年前庞西杨氏与你关系甚好,因丈夫多次行暴伤人向你求助,是你亲手把杨氏送回她的丈夫身边,甚至与杨氏丈夫一起贿赂官府草草结案,导致杨氏凌虐身死。”
“十六年前远方亲戚余氏因暂居贵府,秦老爷多看了余氏几眼,你便谎称余氏家中遣人送些东西,将余氏引入山匪领地,被拐卖上山杳无音讯。”
“还有名动庞西洛书歌姬,生产时血崩亏损了身体没过几年离世,药方中发现了少量致幻五石粉和藏红花。作为秦府的女主人,妾室的生活都要经过你的许可,包括抓药。”
徐夕嘴中每说一件事情姜氏的脸色就白几分。
“喂,你没事吧。”安娴担心的看着秦燃,自从徐夕说出关于洛书的事情后他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眼神空洞无物,又哭又笑仿佛疯了一般。
“我本以为是生产时身体虚弱母亲才会离世,怪不得一碗碗汤药下去病情更加严重,怪不得母亲要我带着妹妹远离秦府。”
秦燃嘴唇颤抖整个人都颓废在原地,安娴也能理解他,毕竟杀母仇人在眼前居然被他奉为座上宾,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徐夕冷声说:“这一桩桩可是冤枉了你,你尚且对女子都如此恶毒,凭什么要替她们洗劫她们的家乡。”
“你说的这些都是无凭无证的事情,杨氏我出于道德可以帮她,但是我没有道德不想帮,这并没有问题。”
“余氏我并不知道那是山匪的窝点,我的贴身丫鬟也因为跟着余氏折了进去。”
“至于洛书她本就是青楼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说不定早就因房事过多身体不适合有孕,那药方时隔多年不一定是真。”
姜氏慢条斯理的捋着事件的漏洞,露骨的说着洛书的情事,徐夕听的耳尖一红,随即又恢复清冷。
徐夕明晃晃的耻笑她:“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喜欢为自己辩解,你是有多注重自己的名声。”
“其他的先不提,药方中的五石散这味药官府管束严格,谁用了这味药都要上报官府,所以有记录是在所难免的。”徐夕笑了笑戳破了她的谎言。
“说起来,姜夫人智谋确实超过常人,可惜做事喜欢留尾巴。”
“后面这位公子,就是洛书的孩子 你是不是该给他致歉。”徐夕让开身子,露出秦燃的身影。
“只是个懦弱的人罢了,和他的母亲一样是条贱命。”姜氏丝毫不掩饰对秦燃的厌恶。
往日里姜氏温婉可人的形象碎裂,秦燃红着眼质问道:“我的妹妹,是不是你害的!”
他当时小,母亲又离世,妹妹只能交由正妻抚养。没想到那一声声和母亲一样亲密的呢喃就如同催命咒一样。
“一个女婴而已,死便死了。”姜氏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温柔微笑。
秦燃却觉得毛骨悚然,她真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连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都这么不在意。
“你!你该下地狱!”秦燃咬牙切齿的说,眼中全是恨意。
“师姐!”储云词清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老老实实跪下!”储云词手中提着一个人,随便一甩就摔倒了地上,疼的他嗷嗷叫。
“秦至!”姜氏疯魔一般窜到秦至眼前,青白如灰的皮肤以及未干的血泪放大到秦至的眼中,他吓得瘫倒在地,双手不停地挥舞。
“鬼!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姜氏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勒出青紫色的痕迹,秦至的呼吸有最开始当然急促到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救我……”秦至朝着储云词的方向求助,脸色几乎成了紫色。
“晦气。”储云词默默地吐槽,嫌弃的上前把两个人分开。
“用秦至一命换取庞西平安,你看如何。”徐夕淡定的与姜氏谈论着不平等合约。
“你在开玩笑吗?秦至这条烂命能值几个钱。”姜氏鄙夷的看了一眼秦至,居高临下的踹了他一脚。
“杀身之仇你能忍住不报?”储云词也不理解她的想法了。
“不是不报,而是有人许了她更大的好处。”徐夕抱着剑站在储云词旁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不知死活的抵抗,能为我效力是你们的福气。”姜氏笑容昳丽不失蛊惑人心的魅力。
“呸,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储云词朝她吐晦气,“你要下水别拉着我们,都泡浮囊了!”
徐夕抿着唇笑,没笑的太大声。毕竟是谈判期间,死灵都老老实实的在外守着,她也能借此恢复一些灵力,储云词能和姜氏拖一会她的胜率就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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