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残破的房间内已围满了人。陈霖猛地坐了起来,将佩剑握在手中,强烈的怨恨钻入他的内心,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竟会无缘无故招致他人的怨恨,只是,在他的眼里,这些白色灵魂充满了危险——心脏处燃烧着的黑色火焰,以及附着的红色斑点,都表明眼前的这些人,曾杀害过生命。
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陈霖尚不清楚,只是在这一片肮脏的灵魂中,他发现了白药行的灵魂,只是那样子看来,像是被五花大绑起来。
事实上亦是如此。白药行被毛巾捂嘴,全身结实地被绳索捆住,其状甚惨,如同即将上烤架的烤鸭。
“呜呜呜……”她焦急地想要发出声音,告诉陈霖快些逃跑,即使她知道陈霖耳朵听不见,但仍想要将焦急的心意传达给他。
“老实点!”药天站在白药行身后,指挥村民上前,“去,来两个人把这祸根拿下!”
随着药天的一声令下,进入房间的村民徐徐向其靠近。此时已是夜晚,村民或是手拿火把,或是手拿绳索,或是手持铁铲,视陈霖如同一只随时都会失控的猛兽。
瞬息之间,一个胆大的村民手拿绳索向陈霖扑去,但见陈霖反手拔剑,锐利的剑锋划破空气产生清脆的剑鸣,虽未触及村民分毫,那凌厉的气势却将想要上前之人吓得抱头鼠窜。
眼见局势胶着,药天灵机一动,右手扼住白药行咽喉,对着陈霖大叫道,“你这匹夫!再不束手就擒,我当即杀死这贱货!”
白药行瞪大了双眼,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从小一个村内长大的药天,如今却准备要她性命,她发疯似地摇着头,妄图将口中毛巾甩出,告诉药天,面前的陈霖是听不见他说话的,只是奈何毛巾塞得实在太紧,她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在这时,不知从村外何处发出了诡异的叫声,如婴孩啼哭,如女人嘶吼,声音沙哑,古怪异常,只一瞬,陈霖猛的回头看去,在他的视角里,那团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紫色烟雾正向此处靠近。
但见他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屋顶的稻草插入其发中,模样甚是滑稽,只是他那空洞的眼睛中,却充满了凌厉的杀气。
此刻,水虎悄然从深邃的河水中浮现,它的身躯巍峨而强壮,宛如一座水幕山,肆意掀起巨浪。它的双眼在微光中闪烁,猩红的双瞳充满凶煞之气。
它弯起身躯,鳞片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从水中迅速升起,那张深渊巨口不住地咆哮着,仿佛要吐出千年的怨气。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伴随着水虎的嘶吼声,顿时巨浪滔天,以势不可当之气势扑向岸边的药家村,村民们被突如其来的浪潮吓得四处奔逃,房屋被冲垮,村庄一片混乱。
见此情形,屋内的众人四散而逃,药天一把将白药行抓住,拖着走远了。
此时的陈霖虽然目不能视,但仅凭气势,他便发现水虎的身躯较之前日更为巨大了,他摆好架势,穿梭在各家各户的房顶之上,随后瞅准时机,拔出利剑,一剑刺入横冲直撞的水虎左眼,身形犹如闪电般敏捷迅速,顿时,妖怪左眼血流如注,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陈霖和水虎在村庄内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尽管水虎巨大的身躯给人的压迫感极强,但陈霖如同疾风一般,身法灵活,一招一式流畅而凌厉。
他的剑舞于夜空中,剑芒闪烁,如繁星点点,又如月光涛涛,水虎巨大的嘴巴不断向陈霖发起攻击,企图将陈霖吞噬,但陈霖总是巧妙地化解攻势并巧妙躲开。只是,水虎的鳞片坚硬如铁,与前几日无异,陈霖不管如何发起攻势,竟无法伤及分毫,尽管他自身不知疲倦,无谓疼痛,但毕竟还是凡人之躯,灵活度及反应速度逐渐下降,稍有不慎,便是被水虎那澎湃的气势拍飞数十米远。
而水虎经过前日与陈霖的交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除开被陈霖偷袭刺瞎左眼,它再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妄图将陈霖的体能拖垮。
此时,白药行被药天粗暴地扔在一间老旧的仓库内,那妖怪裹挟而来的河水,使水位已然升高到其腰部,且不知妖怪是否会缠斗至此,情急之下,白药行环顾四周,发现有根柱子似有缺角,遂慌忙靠近,将绳索贴在缺角上,上下摩擦,企图挣脱束缚。
“省省吧,你那样是解不开绳索的。”
突然,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苍老却镇定,却着实吓了白药行一跳。
她瞪大了眼睛,于黑暗中慢慢靠近声音的源头,却发现那是药加心发出的声音,他竟与自己一同被监禁在此地!
只见他缓缓走出,双手被绳索紧紧束缚,渗出鲜血,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此刻却更加深刻了。
“我听到门外骚动,后又泛起洪水,怎么,是那水虎终于有所动作了?”
药加心淡然一笑,面无任何恐慌之色,白药行听到后,使劲点头,同时用眼神暗示药加心,示意其将口中白布取出。
“噗哇!啊哈!”
白布取下后,白药行顾不得许多,连忙说道,“村长,大事不妙,那水虎突然于河中蹦出,在村内横冲直撞,村民死伤惨重,您若有治妖之法,还请速速相告啊!那与妖怪缠斗之人,亦不过凡人之躯,撑不了多久,他的武功虽精妙,却架不住妖怪的持久消耗,长此以往必将败下阵来,到那时,药家村就不复存在了!”
药加心听后,缓缓地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村长!”白药行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越发激烈,怒不可遏地吼道,“姓药的!药家村将毁于你手,届时,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父亲!”
药家村闻言后,突然冷笑起来,沙哑的声音显得十分苍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我已不是村长,现在的村长叫药天。村民是村庄的一部分,而这是药家村自己的选择。生有时,死有时,药家村的生死存亡,与我无关,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卸下了这副重担,如今我只求一死,别无他求。”
“你这老匹夫!村内尚有妇孺孩童,她们手无寸铁,只能被妖怪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你一心求死,何必拉他们垫背!况且,你已经营村庄多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的辛苦毁于一旦吗?”
药加心闻言,仍不为所动,白药行气地跺脚道,“药天不过你其中一子,你是否忘记,村内尚有你幼子,药地!难道你也要弃他于不顾?我知你平日向来看不起生性怯懦的幼子,但是他的才华一直被你的锋芒所扼制,你左一个药家村,右一个药家村,口口声声说要为药家村奉献一切,还逼迫自己的儿子也要如此。如今你说放弃便放弃,那你又置你儿药地于何种境地?他不过是想出门读书,最终却要被你脆弱的执念害死在这村庄之内,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阴险卑鄙之人!”
“药地……药地……”
药加心口中喃喃道。白药行知道他向来珍视家人,如今被大儿子背刺,心态骤然变化也是情有可原,遂口气缓和道,“村长,给药家村一个机会,也给你的小儿子一个机会吧。”
沉默良久,药加心突然挣脱了绳索的束缚,白药行见状,愣在原地,“原来你一直未被绳索束缚?”
“不……我一直被束缚着……一直……”
药加心看向白药行,眼中尽是复杂之色,“方才我解开了身体的绳索,却解不开心里的枷锁。”
“是你大儿子药天之故吗?”
“不……绝非如此……而是……”
药加心欲说还休的样子,让白药行甚是着急,但药加心随后却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早料到药家村有此一劫,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药家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除过你这个外乡人,都背负着血债,想必那妖怪,亦是嗅到了这不详的气息,才寻来的。”
“什么?”
“接下来的故事,你一定没有听过。”药加心自顾自的说道,“只是你听完后,也许会改变现在的想法……也许……”
他看着白药行,眼神复杂无比,“也许你会觉得,那妖怪吃了我们,也是理所应当。”
“你究竟想说什么啊?现在是讲故事的时候吗?”
69書吧
“待你听完这个故事后,药家村人的姓名,皆由你决断。”
另一边,与妖怪缠斗不休的陈霖,也在心中倒数时间,这是他多年来修行掌握的秘诀,可以准确地判断自身身体机能何时开始下降。
此刻,他已身受轻伤,衣服稍有破损,面部也被划破流出鲜血,他亦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还有五分钟。
像这样的高频率躲闪,加之持续不断地攻击之下,再有五分钟,他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可是面前的紫色烟雾,却坚固无比,任他劈砍穿刺,皆无法伤及分毫。
陈琳能感知到妖怪的情绪——兴奋,激动,狂怒。妖怪的判断十分精确,再有不到一会的工夫,眼前这个缠人的、弱小的男人,就将被自己生吞活剥了。
到此为止了吗?
陈霖暂且退下,做防守之势,与水虎隔岸相对。为了避免妖怪进一步伤人,他有意将妖怪往其来时的路上引导,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握住剑的右手开始不住地颤抖,只是对于陈霖来说,他根本无法得知这一境况。面前的妖怪仍气势滔天,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渺小的人类,仿佛已经想好待自己玩累了,该如何吃掉他。
突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与水虎的头顶擦肩而过,看起来就像一根牙签穿过人的脑袋旁一样滑稽。
可谁知,就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偷袭,却令水虎如临大敌,猛地向一旁躲闪,而这一切,都被陈琳看在眼里。
碍于水虎的体形原因,它不能有效地用两个前掌护住天灵盖的部分,而这似乎就是它的弱点!
水虎显然被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它往利箭射来的方向口吐水柱,其状甚猛。
而射出此箭的药加心,站在屋顶上,闭上了他的双眼,欣然迎接死亡。
这一幕,正巧被躲在屋内的药天所发现,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消失在水虎的攻击之下。
说是迟那是快,陈霖抓住水虎的攻击间隙,猛的一跃,凭借敏捷的身法,迅速躲开水虎的撕咬,他的剑舞动如电,剑锋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直奔水虎的天灵盖。水虎的攻势也变得猛烈,它用河水的力量发动攻击,引起巨大的水流,试图将陈霖淹没在巨浪中,然而,陈霖灵活地跃上树干,避开了水流的冲击,然后又借势跳下,用一记精准的剑击刺向水虎的弱点。
水虎痛苦地嘶吼着,试图挣脱陈霖的攻击,但已经太迟了。陈霖的剑深深刺入水虎的头部,它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随着一阵黑烟冒出,它缓缓倒下,最后消失殆尽。
陈霖喘着粗气,将剑收回,他的身上布满泥土鲜血,视野中的那团紫色烟雾,终于烟消云散了。
只是下一秒,不知又从何处射来一支利箭,射入陈霖的背部,陈霖应声倒地,缓缓地合上了他空洞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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