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快去搬家吧，我还用不着你来送机。”
乔教练一贯的大大咧咧。
他挥一挥手，上车、关门、走人，一气呵成。
连一个离别的背影，都没留下。
傅冬川摸一摸鼻子，显得他有点自作多情。
个人赛程结束了，特聘教练独自回国，他临时注册了北美的SAT考点，复习时间还够，只是考试位置有些偏僻。
和家人商量之后，傅冬川就准备提前入住公寓套房。
反正买的就是精装房，也只需要添置一些家具、日用品，现在搞定了，入学之后更加省心。
留学顾问李老师、终于病愈回归岗位了。
她重新接手了冬川的案子，提前预祝他得偿所愿。
能刷新飞雪项目45名的全球排行，已经极大地利好留学情况，中档段位的欧美高校可谓十拿九稳。当然想读更好的藤校，把SAT成绩刷高一些、才更有把握！
——这也是傅冬川，更加排斥回去过年的原因之一。
并不仅仅为了方便备考。
傅家从上到下，恐怕没有一个人认真以为，他能选择自已偏好的社科专业。
——即便当面向爷爷呈情，他也得到了“不必承担父亲未尽权责”，以免彻底激化家族矛盾的承诺。
但始终，习惯了从商、从利的家族，无法摒弃以物质筹码、衡量价值的标尺。
那把标尺，已经长在了某些人的心房上，拔出来会带血的。
——这一点社科专业倾向，连楚家也不赞同。
想起视频里，外公反复地叮嘱，“孩子，眼光放长远些，不要逞一时之快！你现在厌恶的，未来不一定不需要。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已设置阻碍呢。”
老人家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已经努力到这里了，何不争取一张家族认可的名校商科学历。
用不用得上，都是后话，即便用不上，难道它不是含金量更高的个人名片吗？
傅冬川拉紧外套，吸入一口干冷的空气，又重重呼了出去。
转身回去退房，他的行李还在酒店里，过一会儿，房产中介就该来接人了。
——“我来、我来！” 久居北美的华人大哥，中文明显有北美口音，但为人相当热情，“就这两件行李啊，天气冷，你快上车吧。”
大哥熟悉路况，一边开车、一边还想和乘客聊两句。
——“公寓那边生活条件很便利，亚洲超市、城铁轨道什么都有，治安还不错，只要别太晚出门就行。”
冬川点点头，但不接话。
中介大哥笑一笑也不强求，有些刚出国的留学生都比较腼腆，这也不是坏事。
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大哥带冬川登记了物业信息，拿了大厅门禁，一路电梯上17层。
开门后，中介展示煤气水电各项功能，大哥对这套公寓了如指掌。
末了，等冬川签字收房时，他忍不住感叹一声，“哎，要是将来我的孩子，也能考入藤校、工作了买一套学区房，那我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傅冬川手一抖，差点把自已的名字写歪，多说了一句，“名校光环就那么好啊。”
——“好！怎么不好！多年辛苦，就为了孩子的将来，盼望着有这一天呢！”
临走的时候，中介大哥留下自已的名片，希望冬川若还要在这一片置换房产，也请照顾他的生意。
送走旁人，站在高层窗景前，傅冬川才有了一点点实感，这简单的两室两厅，即将是自已未来四年的个人居所。
——也是，某种意义上，属于他自已的第一个家。
——————————
爆竹声响彻小街，一放寒假，外婆就带着辰辰，回了沿海小镇上的老家。
这里比海市更有年味，而且还有几位老亲戚，也能让外婆走访一番，弥补一点往日里独门独户的寂寥。
季辰昕不认识这里的同龄人，但他能感受到外婆的喜悦，便也欢喜几分，照旧生活在理科竞赛与网络编程围起的高墙里。
——“捕光者”程序，很久没有触发更新了。
69書吧
他心里有个猜测，进入冰雪赛季尾声，恐怕又要陷入“一点讯息也得不到的黑暗空间里”。
这种与关注者失联带来的莫名低潮，竟连拿下竞赛头名的奖励，都无法弥补。
毛老师已经代表学校，和他谈了直升高中的条件。等到下一个新学期的暑假，他能免费、优先报名哪个欧美名校夏令营！
对了，外婆也站在自已一边，企图说服Alice女士，不再择校了。
有一天，他实在烦闷，突然厌学情绪爆表，藏了书包，躲在卧室床下、也不想见人。
外婆就在客厅里，突然接到了Alice的电话，好像是说又看中了哪一所“贵族高中”。
然后，外婆就把妈妈骂了一顿！
——“辰辰连一个说得上话的好朋友都没有！早几年没办法，也就算了。现在他难得有了喜欢的学校，你能不能别瞎折腾了！”
——“你有梦想，自已去追！少折腾我们一老一小！他不是你攥在手里，想怎样就怎样的小玩具！”
这是季辰昕，从未听到过的、外婆对妈妈最严厉的斥责！
听得他愣愣的，眼泪流到脖颈里，又凉又烫。
有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可又不知道能找谁。
手机里，那个备注“愿诸事顺遂~光之子~冬川学长”的联络人，也被他打开、查看、一无所获再关上，如此循环往复了不知多少遍。
小镇还有除夕守夜的习俗。
外婆会把两人的年夜饭早早备好，打开电视上热闹的晚会，给小屋增添几分人气。
然后，又是她们祖孙两人，一起共度除夕。
以往，Alice女士会卡点打来电话，今年恐怕？
季辰昕悄悄看外婆的脸色，觉得嘴角比以往耷拉几分。
那次争吵之后，外婆和妈妈、陷入了冷战吗？
他拿出自已的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外婆是为了保护自已，这时候，光之阵营不应出现“叛徒”。
靠近零点，拜年短信多了。
外婆精神不错，带着老花镜，一条一条、认真回复。
季辰昕，也回复了柳丝丝的信息，又随大溜、在班级群里发了拜年表情包。
社交空间里晒各式年节照片的也很多。
他抱着手机，犹豫良久，终于攒够了勇气。
给“光之子”发送了一条问候。
——“冬川学长，新年快乐！
若我还有几分幸运，便能常见你的荣光。
——————————
SAT考点附近，被送考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傅冬川庆幸自已出门很早，下车步行，也赶得及。就是积雪深厚，一脚浅、一脚深，费点力气。
前方走着一高一矮，两个青年人，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
冬川与他们同行了10分钟路程，便猜测对方也是去同一个考场的。
通过一道路口时，前面矮个子青年脚下一滑，顺着短坡就向自已这边滑铲而来！
傅冬川避之不及、不得不伸手，捞住了他的胳膊，免得被人撞飞。
——“哎哟，我去！吓死老子了。” 矮个青年下意识里、爆出了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这几个月内，已经尽量把语言系统，调换成英语的冬川，还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应当是遇到了“故乡来客”。
此时，高个子青年已经转身，赶紧过来扶起兄弟，张口道谢，“Oh my! Thanks for helping，Sir! （天呢！多谢出手，先生）”
站稳之后，三张东亚面孔，彼此面面相觑。
傅冬川才注意到，对方两人的面相有些相似，高个青年看起来更稳重，英语口音也更本地化。
被扶起的青年，试探着开口，“诶，are you（你是不是？）？”
傅冬川知道他想问什么、坦然回应，“yep，Chinese。（对，中国人。）”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