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还记得这个手机!”
傅启林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手里拿着一卷发黄的文书,靠近冬川。
——“你小时候可讨厌我接电话了,只要一有电话打来,你就捂着耳朵生气,后来还学会了偷藏我的手机。”
——“那还不是因为,只要有工作电话,你接了就走人、然后就不回家了!”
傅冬川脱口而出,说完把自已也吓了一跳。
很多旧时记忆,原来不曾消散,只是没机会提起。
父子两人,面面相觑,又各自移开视线。
傅启林缓缓吐出一口气,“这边灰尘大,去小客厅吧。”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冬川低头看一看、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的旧手机,鬼使神差地装入口袋,跟了出去。
老宅这边也有一轮改建,比楚家的动作还早,原先爷爷起居的那一层,都加装了医护设备。另外就是无障碍通道,从院子进大厅到楼上、全部铺设了可过轮椅的平坦地面。
一楼大厅里原本中正对称的国风结构,也被打破了,分割成了几个不同的区域。
现在东北角的位置,隔出了一间不大的沙发区。
傅启林翻出了古早文书,他一目十行的阅读,间或做个笔记、夹在书册里面,想来是要拿给爷爷看的内容。
冬川走近时,在他额角的发际线里、看到不少白发银丝。
——岁月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
对爷爷也是,对他、亦然。
傅启林看冬川坐在对面,放下文书,局促地开口,“你妈妈和我,我们已经、正式离婚了。”
见儿子并不惊讶,想来楚家已有交代,便尽量说得简短,“里面涉及两家的资产拆分,到现在才算是分割清楚了。”
——“从联姻合作破裂、到我搬出去、再到你看见的、那些人、那些变化出现…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冬川一直安静的听着,这时突然出声,“你想说,你并没有背叛婚姻,时间顺序上来说、也不算是出轨,是吗?”
傅启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茶杯,发现里面没水、又悻悻然放下。
——这场谈话不会容易,他其实有心理准备。
“你快要21岁了,在北美都可以合法饮酒的年龄,到哪里也是个大人了。我并没有为自已开脱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从男人的角度,客观一些、公允一些地、看待我这个父亲。”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情感,“我们能坐在这里谈话,一是老天牵线,你是我的孩子,我们承袭一脉血缘,二是傅家还有些底蕴,从你爷爷创业,到我们这一代发展壮大,集团平稳上市……”
冬川挪了挪坐姿,这个突兀的动作,让傅启林意识到、眼前的孩子,并不完全在老宅的照拂下长大,对这些父子传承的话题、没有多大兴趣。
于是话锋一转,“我对你母亲是有愧疚的,她尽职尽责、对得起这个家。而我早先算不上多成熟,把很多不应该牵扯上家庭的事情,从外面带了回去,争执个不休,包括她后来生病,都和我有关…”
——“不只是和你有关!” 这几个字咬牙切齿地说出口,冬川胸口一阵憋闷,才发现自已刚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憋着气。
傅启林拍一拍沙发扶手,爽快承认,“是,我造成的。”
——“所以投资部一有起色,我手上有了能动的资金后,就去找了楚家。”
——“楚俏不肯收,但我说服了你外公。你妈妈这几年的医疗费不是补偿款,是我作为合法丈夫,在婚姻存续期应该负担的开支。”
——“其实你的留学生活费用,我也另外准备了一份,但楚俏说你已经长大了,收不收的、让你自已决定?”
傅启林侧目,观察儿子的反应。
69書吧
傅冬川知道他在等自已回应,听到外公收了医疗费,就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说“那些过去了”。
傅、楚两家的联姻关系,在把账算清、各无异议之后,就真的结束了。
——他,傅冬川,便是最后一笔,无法彻底分割的、属于这笔联姻交易的、最后产物。
“我不缺钱,” 冬川听见自已的声音,低低的、没有生气,“爷爷还送了我一套公寓。”
傅启林连忙开口,“那是爷爷奖励你的!这样吧,我办个账户副卡给你,用不用你自已再看着办。”
说完,傅启林连忙掏出手机,把任务布置出去,自然会有下属、替他把话落到实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今日父子局能好好聊到这里,已经是不错的开端。
傅启林没有奢求更多,借口还有工作,便离开了小客厅。
傅冬川独自坐着,沉思良久。
好些久远的,尘封的记忆,重新苏醒。
有骑在父亲肩头,一家三口出去游玩的;也有父母吵架,最终一方摔门而去的。
不想在这里枯坐,冬川给自已找了点事情。
——那支令人在意的黑莓手机!
虽然还是想不起来、最近在哪见过,可若能试着启动,说不定会有线索。
傅冬川搜寻着为数不多的手机维修店,一连跑了三、四家,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摊位上,找到了这款手机的适配充电器。
奔忙了一个下午,回到老宅,他找了个插座,摆放上去。
约莫30分钟后,傅冬川重启了手机。
——里面是空的。
从联系人、到信息全部清空,干干净净。
他这才想起来,是自已犯傻了。
既然是傅启林的旧手机,那么更换的时候,数据转移、格式清理,这些都是必要操作。
——怪不得扔在抽屉里,无人问津呢。
这股低迷的个人气压,延续到了晚餐时段。
上午就和爷爷说好的,今日要陪他吃过晚饭,再走。
傅冬川已经买了明天凌晨的机票,上飞机睡一觉,落地北美的时间刚好。
老爷子如今吃饭的规矩,也大不相同了。
新造的岛台小餐桌上,安装了电视支架,正对着主位视野。
爷爷慢慢嚼着蒸煮菜,拿国际新闻下饭,还不看财经政要,而是社会新闻!
冬川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傅启林好像已经习惯了。
不大的餐台上,每人面前一套餐盘,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本台消息,今日在北美某机场,发生了一起闹剧。有一位即将登机的长途旅客,坚称自已被地勤人员忽视,锁在了候机楼卫生间里。导致不仅错过了他的航班,还生生被困了十二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机场重新运转,才被解救了出来。请看事发现场的采访。”
——“阿西!我尼玛被困了一个晚上、黑漆漆冷飕飕、没水没食物,只有水管子滴答滴答的声响!我被航班抛下了,在厕所地板上睡了一夜!你们玩忽职守,敢这样对待旅客!特么还敢笑!我看谁在笑!”
电视画面中的男子,对着航空柜台破口大骂,虽说是惨事一件,但他全身衣物大部分被可疑液体淋湿,故而围观人群里指指点点,也有捂着口鼻偷笑的。
——“噗~” 爷爷脸上荡漾开轻松的笑容,“这也太倒霉了。”
傅冬川还从未见过,自家老人这么“没心没肺”的一面。
爷爷笑得不过瘾、继续发散,“冬川啊,你经常往返北美,可要当心一点哦。我看外国人的机场运营啊,不怎么靠谱!”
傅启林也凑个热闹,“就是啊,要登机了,还能丢了一个乘客也不知道,要不说外国人心大呢。”
冬川歪着头、仔细观察电视里,那个气得想跳起来咬人的旅客,总觉得他也很眼熟。
——最近怎么回事,怎么看什么都眼熟呢?
晚餐之后,他告别了爷爷,先回楚家拿行李,而后直奔机场。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落地北美。
等傅冬川打开公寓大门,刚好看见Leon把一大勺午餐肉下入火锅,正准备开吃。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