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冬川找了个可以充电的位置,聚精会神地浏览手机。
内容都是刚获取的,从叶子茜的商品链接、客户评论,到金敏浩其人的社交网页,还有愈发严重的骚扰言行。
种类繁多,信息冗余。
原先没有头绪时,死活找不到线索,如今有了关键目标,互联网世界里满是线头。
——“傅先生,你看完了吗?快要到登机时间了!”
69書吧
不怪音波催促,一旦上了飞机,密闭空间、乘客各就其位,再想阻挠金敏浩可能的骚扰行为,就更加费劲了。
——努力到了现在,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用多解释,现在最佳的行动策略,必定是把他拦截在机场,其他人飞走,可保安全无虞。
傅冬川不急不缓,又点开一个链接。
——“人工智能、先生,请别催促。那小子刚才为了伪装,灌了一肚子茶水,差不多也应该…”
就在此时,藏身角落的金敏浩朝卫生间走去。
音波顿时来劲了,“好!咱们把他堵在厕所里怎么样,锁在门里、让他错过登机。”
傅冬川收起手机,“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可以攻击到人体的本事了!他只是去解手,总不至于让我、推着他进坑位吧。”
——虽说也有胜算,但冬川不太乐意,有一种“和狗屎打架、必定弄脏手”的感觉。
音波犹豫了一个瞬间,便下定决心,“这样,趁着他没有防备,你尽量靠近,我可以借由你身上的阿卡西信号,给他施加一些不适的幻觉!”
——这要求就好比,请你去当一束避雷针,方便天雷、劈中坏人!
冬川脚步顿住,在想象中、对着虚空竖起中指。
——“哈哈,傅先生高义!为了守护这片时空的安宁顺遂…”
少年的马屁高歌还没唱完,便被打断了。
——“什么样不适的幻觉,你要先说清楚!”
——“没什么的,就是肚子疼啊、胀啊之类的感受,你知道是假的,就不会上当!主要骗骗那个恶意骚扰、尾随跟踪的垃圾色痞!”
冬川远远扫了一眼叶子茜,女生把书包背在前胸,双手环抱自已,睁大了双眼、正谨慎地与周围人保持距离。
他随后步入男洗手间,万幸,小便池上就站了那一个人。
傅冬川跨步过去,紧挨着金敏浩的站位,陌生男人之间、通常不会靠的这么近。
即刻便惹来对方警惕地打量,冬川面无表情,很自然地解开拉链,摆出姿势。
他单手撑在墙体上,脑中发出讯号,“现在。”
一阵电流般的战栗,从天灵盖直冲而下!
傅冬川闷哼一声,站住了没动。于他而言、冲击感很强,但做了心理准备,确实还能承受。
身旁的金敏浩,“额哦!”一声惨叫,裤子都拽不住了,弯腰捂住腹部、惨叫连连。
——哦莫!这种腹腔打鼓的冲撞感,不行了,人体防线要失守了!
男子已经顾不上其他,身体打摆,双腿夹着,一手前伸、一手兜后,转头朝马桶隔间、蹒跚而去。
骗走了对手,傅冬川便也不需要做样子。
他很快整理了服装,从杂物间里、挑了一根拖把杆,找个角度、抵在隔间门板外面,让里面的人轻易推不开来。
又取了一个“正在维修”的黄色警示牌,离开洗手间时,顺手摆放在入口处。
等他做完这一切,脑中音波欢呼雀跃,“呜呼!首战告捷!”
冬川揉一揉太阳穴,“别高兴早了!少了一个登机旅客不是小事,你能保留我之前的登机牌,应该也能复制出他那张吧!”
——还得想办法,营造乘客人数没有减少的幻象,直到回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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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要登机了。”
叶子茜第一时间,来到了队列尾部,紧跟在她身后,是守候已久的傅冬川。
两人不免再次打个照面,女生礼貌地一笑。
冬川也客气地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叶子茜觉得站在自已身后的男生、格外有安全感!
明明是今天才碰见的好心人,总不能因为长得帅,就怎么看都顺眼吧!
而冬川的脑内音波,正聒噪地倒计时。
——“快了、快了,马上轮到你们!还有27秒,倒计时、23、21…”
——“吵死了,闭嘴。”
冬川呵斥一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是“人机对话”里,占据主动权的那一个。
靠近这片登机口的洗手间里,有个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穿上裤子的臭男人,正听着航班广播、奋力撞向门板。
——“滴!欢迎登机。”
一个又一个乘客,验过登机牌,走入栈桥。
到傅冬川了,在递出金敏浩的登机牌后,他一个站立不稳、摇晃着朝柜台俯身!
——“啊,当心!” 地勤吓了一跳、自动退开一步!
——“滴!”
傅冬川手脚极快,又扶着台面,站稳了身体,朝地勤人员歉意地笑笑,“抱歉啊,我有点低血糖!”
——“哦,你没事吧?”
——“没事了。”
冬川递出第二张登机牌,“给,我的机票。”
“阿卡西信号”微微施加影响,地勤人员便没有察觉异常,又扫一张,顺利地放他前行。
冬川刚走上栈桥几步远,就看见叶子茜等在一旁。
她踮了踮脚,怯生生举着手,“你、要吃颗水果糖吗?”
留学生活饮食容易不规律,她也偶尔犯低血糖,口袋里便会放点零食。
——这姑娘心地不差!
傅冬川露出宽心浅笑,伸手拿了糖果,声音轻柔,“嗯,也谢谢你!”
靠在椅背上,傅冬川从未如此在意、空乘们如何做起飞前的准备。
——“别担心,统计人数的工作我已经搞定,登机通道也关闭了。”
——“那个傻子还在厕所里、和拖把杆跳双人舞呢,祝他晚点再被清洁工发现吧!”
一抹轻松的浅笑,终于爬上了冬川心头。
折腾到现在,才看到了破解困局的曙光,很快,他就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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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虚拟空间中的季辰昕,并不知道自已在用怎样的目光,盯着一条缓慢下降的精神疲劳值。
愧疚、欣喜、仰慕,还有满眼的关心和眷恋。
——不论过去多久,他始终是那个愿意为陌生人,撑起一片晴空的光之骑士!
实际上,傅冬川经历多次时空回溯,已经在记忆泡中、连续熬过了几十个小时的不眠不休。
他的脑波绑定“阿卡西信号”,比困守在泡泡里的其他人,不止辛苦几倍!
飞机开始平稳滑行,逐渐腾空而起。
傅冬川短暂陷入休眠,又突然猛地惊醒,“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时序感官有些紊乱,这是反复回溯的后遗症,只是坐着睡着了一会儿,便分不清现在身在何处!
——“你不过睡了25分钟,现在飞机还在爬升呢。” 脑波里的声音、格外镇定,像安抚一个做了噩梦的孩童一般耐心。
季辰昕又去观测了叶子茜的情绪数值,激动地分享,“我们成功了!她没有异常值了!”
飞机攀升至高空,既没有手机信号、又把“垃圾男”抛在身后,此时此刻、不会再有影响原启者的变故发生。
——“任务完成!等航班落地,这24小时的回溯,便可以宣告终结了!”
眼看距离发放航空餐的时间还早,冬川掏出自已的背包,里面带了些能量棒。
体育选手的消耗比常人快得多,他习惯了随身携带“运动口粮”。连啃三根之后,身体各处的热量供给,才堪堪感觉恢复正常水平。
——“人工智能同学。”
——“诶,怎么了?”
冬川往嘴里、又扔了一颗水果糖,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
——“等这个泡泡结束之后,那个启动者会怎么样?” 他用最闲散的语气,关心弱势者未来的安危。
——“…是记忆泡、原启者。” 少年无力地纠正了一下,语气低落, “回到正序时间后,叶子茜可能还是会受到骚扰。”
这一轮回溯的起点,是叶子茜在北美居住、也是代购发货的地址,被有心人截取了,发布在黄色网站上。
一下子有好几桩恶意骚扰,追随而来,巧合之下她开启了回溯,便决定取消可疑订单,躲回家里避一避。
而金敏浩,则是藏在眼皮子底下的毒蛇,一直在同一片留学生租房社区里、物色单身目标。
——这不是长久之计。
人不能永远躲在壳里,也没人能替代执法,越界惩治作恶者。
——“是这样的,记忆泡不是万能药。” 少年喃喃自语,又对冬川发问,“傅、先生,您这么见多识广的,有什么好办法吗?”
傅冬川摸一摸耳朵,“见多识广”这个词,好像被玩坏了一样,现在不代表褒义了。
——“人工智能、对离开记忆泡的原启者,还能施加多大的影响力?”
这个问题、十分不好回答,难倒了季辰昕。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傅冬川也不纠结。
他想了想,找空姐要来纸笔,一笔一划地把“区块链取证”、“网络恶意骚扰”、“跨国诉讼案例”等几个关键词,记了下来。
又在关键词下面,写下他在留学圈里听说过、或大致能回忆出的真实细节。
写完了卷成小纸条,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悄悄放在熟睡的叶子茜手心里。
关上厕所门后,冬川再次呼叫人工智能,果然脑波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回应。
早先他就有感觉,这种“脑波沟通”,并不是随时随地开启的。
——很好,对方还有点隐私意识,正好给自已留出思考的时间。
前后所有的对话中,有几个问题,这位自称人工智能的监控者,选择了避而不谈。
第一个疑问,就是不知来自何处、又有何用的旧手机,它凭空出现在背包里。
傅冬川从口袋里掏出黑莓手机,仔细查看——外壳上使用痕迹很深,一支二手的、早年商务款、全键盘手机。
若他童年的记忆没错,这属于时代的眼泪了。
而且至今无法开机,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适用的充电口,得等离开机场、再尝试解谜。
——前提还是,它能被带出记忆泡。
第二个被刻意忽视的问题。
所谓“人工智能”,有那么多神秘的信息来源和追踪能力,他甚至可以脑波通讯,为什么不干脆亲自指导原启者?
——是某些人接收不到所谓“阿卡西信号”,还是碍于某种规则、不能与原启者直接沟通?
这个疑问很关键,它的真相决定了、傅冬川是被概率挑中的、还是人为选中的,以及未来再次牵涉进记忆泡的机率。
同样,问题暂时无解。
第三个问题,是“人工智能”露出的马脚。
想到这里,傅冬川也有些紧张,他四下看了看空间过于狭窄的机舱厕所。
——这里只有烟火警报、应该没有摄像头。
他可以查到自已的姓名,但不应该习惯性称呼“冬川学长”。
更不应该,默认“学长很受女生欢迎”。
——可见,并不是什么人工智能,而是躲在程序背后的人类。
——一个对你了解颇深、早有观察的人类,能伪装成智能监控程序,还拥有奇异的超自然时空能力。
浮想联翩,令人心头颤栗。
冬川自诩胆子不小,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定义这种程度的诡谲遭遇。
飞机上的空气,总是极度干燥,令人呼吸不畅。
透过水池上方的镜子,傅冬川望向自已。
长时间航行,他的下颚、长出了青青的胡茬,手臂上浅浅的绒毛、根根直立。
约莫又过了四五个小时,航程进入“夜间模式”。
空乘关闭了大灯,多数旅客自然休眠。
傅冬川也闭目养神。
寂静处,一个有点熟悉的少年声音、在耳畔响起。
——喂,睡着了吗?
冬川没有回应,可他心脏狠狠一激,血压飙升的生理反应,应该没有办法隐藏。
果然,少年声音里、带了顽皮嬉闹的味道,“抱歉啊,是想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叶子茜醒来看过了纸条,思考过后,主动购买了航司上的付费网络服务。
高空流量的价格不菲,但显然、小姐姐已经采取行动,准备防守反击了。
——是一个好消息。
冬川脑袋偏向窗外,望着漆黑夜空,默不作声。
——“我也要向你道别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空灵,好像一股莫名力量,逐渐将他抽离此刻。
——“24个小时,快要到了。”
——“感谢你,守护时空秩序!”
——“真是一次愉快的合作,但我们…”
——还是忘了这场奇异的冒险吧。
——你也最好,永远不要、再记起我。
声音越来越远,傅冬川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在飞机落地之前,满仓的乘客,都有一个奇异的迷梦,要载入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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