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抱剑,一脸狼狈的走了出来。
高高竖起的发冠沾着几片绿叶,白嫩的脸上被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身上的轻傲被狼狈取代,眉眼间透露着不耐。
是上空止渊。
上空止渊抬脚将树旁的石子踢开,语气烦闷:“烦死了,刚进秘境就被一只快踏入金丹的蟒蛇追着。”
他胡乱一把薅下头上插着的树枝:“要不是我有法器傍身,差点儿小命不保。”
蔓落看到对方踢开那块石头,忍不住拍额,被这家伙坏事了。
身处阵法之中,阵法里的一切东西皆是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阵法。
上空止渊那一脚,虽说是没有触碰到陷阱,但是他让阵法升级了。
蔓落忍不住苦笑,自已刚刚就应该当机立断,破开阵眼从这破阵中离开。
阵法升级,隐蔽气息已经没有半点用处了。
在自已踢完那颗石头后,上空止渊便清楚的感知到,周遭环境的变化。
同时,一道熟悉的气息也从树上传来。
“是谁在哪里。”他握紧剑,目光紧紧盯着某棵树枝。
看来是难免要碰面了。
蔓落心中微微叹气,身形一晃,从树枝上走了出来。
一抹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已眼前,少女手持长剑,眉目清冷,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已,随后又移开目光。
是她。
原本傲气不已的少年,此刻突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你、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蔓落看也不看他,淡淡回道:“从秘境里传来便出现在这里了。”
上空止渊挠了挠头,讪讪道:“好、好巧啊。”
他想唤她师姐,可话在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许是对方那冷淡的神情,让他忍不住退缩了。
蔓落没回他,只是抬脚在这四处走着,寻找可以破开的阵眼。
见蔓落没回自已,他心中难免一阵失落。
她执剑,就这么从自已面前离开。
上空止渊站在原地愣了一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半晌,抬脚跟了上去。
他才没有腆着脸跟上去,只是刚好和她顺路而已。
似是给自已找好了足够的借口,上空止渊原本怏怏的表情又变得生动起来。
“等等我——”他抬脚追了上去,小声的喊着。
阵法升级,原本的阵眼自然发生变化,且阵眼藏得愈发隐蔽,要想找出阵眼在哪,还需费一番功夫。
蔓落走累了,随便找了一棵大树,盘腿靠在枝干上歇息。
一直跟在身后的上空止渊见她坐下休息,他也踱步到蔓落对面,学着她的样子盘腿休息。
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明明已经强迫自已移开视线,可却又控制不住的看向她。
目光落在她眉间一点的朱砂上,眼前渐渐浮现起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二者身形渐渐重合。
一直不敢去回忆的记忆就这么被掀开。
十年前——
上空家族内部矛盾日益尖锐,关于族长一职的竞争越发激烈。
他的父亲为了保护自已,便将自已送入青野师尊门下。
彼时的青野师尊还在闭关,但闭关前早已允诺他的父亲。
于是,自已摇身一变,从捧在手心里的上空小公子,变成了青野师尊的弟子。
修仙自然是比不得家中,5岁的他被父亲送走。
身边无一亲戚,无一熟人。
若大的宫殿里,只有自已。
从踏入宫殿的那一刻,衣食住行全部靠自已解决。
向来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吃过最大的苦头,便是那发苦发涩的药。
自打踏入宫殿后,没有仆人,没有跟在自已身后的奶妈,也没有疼爱自已的父亲。
只有自已。
当晚他忍不住哭了出来,修仙界的食物太难吃了。
只有干巴巴的馒头和毫无食欲的鸡蛋。
小公子哭了,但没有人理他。
哭声在寂静的宫殿之中回响盘旋,他又不哭了。
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泪水,他屁颠屁颠迈着小步伐朝着外面走去。
门口出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他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想也没想端起来就吃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门口又出现一碗馄饨。
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好几天,门口都会出现一碗热气腾腾的晚饭。
有时是粥、有时是青椒炒饭。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一连吃了大半个月大白饭,终于开始好奇是谁给他送食物来的。
于是,在某天夜里,他蹲在一处角落,发誓一定要知道那人是谁。
小姑娘一如既往的端着自已炒的美食来了,她知道住在这个宫殿的人是谁。
听长老伯伯说,对方是她的小师弟。
小师弟爱哭,刚来的这几天老是哭鼻子,哭声响天动地,吵得她好几夜都睡不踏实。
不过小师弟贪吃,只要吃了自已准备的晚饭,当晚就不哭了。
小蔓落头一次见到同龄人,心中好奇又拘谨。
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相见。
吃了大个月白食的小公子,终于见到了那个大善人是谁。
“喂——,就是你每天给我送食物吗?”小公子叉腰,高高扬起脑袋看她。
小蔓落眨了眨眼,端着大碗,看向一脸傲气的小公子,纠正道:“你应该叫我师姐,我是你师姐。”
小公子撇了撇脑袋;“什么师姐,虽然你人很好,给我送了大半个月的食物,但是我是不会叫你师姐的。”
小蔓落哦了一声,看着一点也不礼貌的小公子。
抬手,将碗里的馄饨大口大口吃掉;“那我不给你吃了。”
说完,留下空碗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小公子又哭了。
饿了一整天的他,终于认识到谁才是衣食父母,第二天一早舔着脸找上了小蔓落。
于是,迫于美食的诱惑,他成了她身后的小跟班。
寂静的宫殿里,不再只有他一人。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应该会一直陪伴着对方吧……
回忆戛然而过,上空止渊呆呆看着闭上眼睛休息的蔓落。
忍不住偷偷挪动着脚步靠近她。
只要自已动作轻一点、再轻一点,对方就察觉不到吧。
落在身上的视线实在是令人难以忽视,蔓落唰的一下睁开双眸。
少年挪动到一半的动作顿时僵住。
“你到底要干嘛?”蔓落无奈叹气,带着冷意的腔调喊出了他的名字:“上空止渊。”
“我、我没干嘛。”上空止渊垂眸,睫毛轻轻颤动,像一只不知所措的蝴蝶:“我、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蔓落嗯了一声,平静地移开视线。
得早点离开这里,她必须早点找到火焰草。
她站起身,踱步在四周环绕着,寻找着那可以破开的阵眼。
上空止渊失落了好一会儿,见蔓落在四处小心走动着,知晓她定是想破开这阵法。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吗?
连和自已多待一会儿的功夫都忍耐不了。
他垂眸失落的想着。
看着蔓落寻找阵眼的背影,他心中腾升出一股异样的情绪:就这么和他一直困在这里吧。
多好,只有他们二人,没有旁人。
也没有不要脸的曲今舟。
这年头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不忍。
算了。
“师姐。”他小声喊了句。
蔓落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我知道阵眼在哪。”他说。
蔓落回头看向他:“阵眼在哪?”
他抬手指了指西南方向的角落,那里有一棵小树苗。
高大的树木将树苗遮盖得清清楚楚,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周边还涌动着异样的气息。
既然找到了阵眼,破开便能离开。
她颔首:“多谢。”
抬脚便朝着那西南角落走去。
“等等——”他开口叫住了她。
蔓落这次停下了脚步,“还有什么事儿吗?”
“当年的事情,你就没有要和我解释的意思吗?”他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生怕错过她其余的表情。
“没有了。”她说。
剑气破开阵眼,一直困住他们的阵法被破开。
剑气携裹着绿色簌簌飘落,落在四周,也划开他心中最后一丝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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