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悦当然记得他们是为什么搬走的。
那时候曾浩达结识了一帮三教九流的人，天天约人来家里打麻将喝酒。有一天在学校住宿的江一诚回来，发现家里有几个陌生男人，正趁着曾浩达去楼下买酒，对着江一悦和曾雪娉开玩笑取乐，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荤话，还有意无意地上手摸脸摸手。
那时正值夏天，两个小姑娘穿得单薄，又才十四岁，面对几个吞云吐雾的成年男人，完全不知所措，又羞又气，吓傻了，别说反抗，连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十七岁的江一诚血气方刚，又护妹心切，上前就跟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可压根不是对手，没几下自已就挂了一脸彩。
曾浩达回来时，那几个心虚的男人立刻跑了。江一诚责怪他不该把陌生男人带回家。
问清原委后，曾浩达却训斥他小小年纪思想龌龊，还目无尊长，劈头盖脸把臭骂了一顿，还训斥两个女孩小题大做，骂完还亲自打电话跟几个牌友道歉。
马文绣回家后听说了此事，也把曾雪娉训了一顿，怪她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偏要出来客厅晃，还不知道要穿多点衣服。
当天晚上，江一诚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妹妹郑重强调了要如何保护自已。
而曾雪娉则在隔壁房间哭着被父母训斥了半个多小时。
第二天，江一诚坚决带着妹妹重新搬回了自已家，甚至为了她不惜转到离家更近的高中就读。
曾雪娉又抹了把眼泪，“后来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再来我家，我就只能把自已锁在房间，或者是出去躲着。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嫉妒你，姑姑和姑丈不在了，但你还有个全心全意爱你保护你的哥哥，而我却只有一对愚昧市侩又自私的父母。”
“他明知道那个梁老板心怀不轨，却还是把我哄骗过去。我心里是害怕的，但总想着无论如何他总不会真把我往火坑里推，谁知道……”
曾雪娉又哭得不能自已。
江一悦默默递上纸巾，她没办法违心说些让她体谅父母的话，想了想，她安慰道：“至少你还有个优秀的男朋友。”
谁知曾雪娉哭得更厉害了。
“我们分手了，我还不敢跟我爸妈说。他父母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说我这样的家庭只会拖累他。”
江一悦语塞，自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曾雪娉又哭了十分钟之后，江一悦终于忍不住了，“先把面吃完再哭，不然面坨了就不好吃了，你要是倒掉那就是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曾雪娉擦了擦眼泪，才发现坐在对面的江一悦已经把面吃完了。
“江一悦，你是不是人啊，我都哭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还要怪我浪费粮食。呜呜……”
“你再伤心难过，身体也会饿会困，得吃东西得睡觉。今晚就算哭湿半个枕头，明天睁开眼睛你照样得去上班，日子总要过的。”
“你是魔鬼吗？！”
“我是收留你的好心人。”
曾雪娉有气无力地捞着面条，江一悦想起上次见到齐母的场景，跟她分析了起来，“齐思佑的母亲心眼不少，不是个省油的灯，齐思佑如果反抗不了他妈，做不了主，你们俩分手也是迟早的事，长痛不如短痛，想开点。”
曾雪娉眼神黯淡了下来，“我早就想开了，其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我也能理解。他们说得对，我这样的家庭只会是他的污点，谈恋爱结婚本来就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门当户对四个字让江一悦想起了今晚远远看见周承熠和秦宛坐在一起的画面。
“赶紧吃，吃完记得洗碗。”
“喂，我是客人耶，而且我今晚还过得这么惨，你怎么还好意思让我洗碗？”
嘴里抱怨着，曾雪娉还是乖乖把碗收去厨房。
“干点活，转移下注意力就不会太伤心了。”
曾雪娉回头有些娇嗔似的白了她一眼，一个不留神，碗堵住了水龙头出水口，水流一下子嗞到了她脸上。
江一悦笑出声。
“你笑什么！”曾雪娉一边洗碗一边不高兴地问。
“这是我家，我爱怎么笑就怎么笑。”
“你……哼！”
两个人其实都不约而同想起了幼时，他们一样岁数，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也会吵架打闹，但一直是亲密无间的姐妹，只是后来因为各自家里的变故，父母一辈的家庭琐事争执，加上小孩子心性的别扭和计较，慢慢就疏远了。
仔细想想，曾浩达跟马文绣做的那些缺德不厚道的事，也跟曾雪娉无关，即便她曾经跟着一起说了许多刻薄无礼又揭她疮疤的话，但此刻江一悦也都释怀了，不想跟她计较了。
“姐……”曾雪娉突然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江一悦愣住了，曾雪娉有好多年没叫她姐了。
“对不起什么？”
“齐思佑的事……”
“没什么对不起，感情不能勉强，他又没劈腿，也算坦荡了。现在大家好像接受不了移情别恋，觉得就是背叛，其实都是人之常情，感情就是会流动的，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他自已也控制不了。”
曾雪娉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可一开始她就是因为赌气才插一脚进去的。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江一悦问，“万一那个梁老板还不死心，你爸又继续犯糊涂，你怎么办？”
“梁老板虽然蛮横，但有分寸，最多占占便宜，作奸犯科的事他不敢真的做。至于其他，我会自已看着办。”
她似乎不想多说，江一悦能理解，总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路的。
今晚的曾雪娉不似平时张牙舞爪，被伤透了心，愤怒之后的她多了一丝平静。
曾雪娉把碗筷洗干净，擦干，放进橱柜，过了好一会，突然说道：“记得提醒你男朋友以后别去我们家了，小心被我爸妈缠上。”
男朋友？马文绣提到的那个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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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哪来的男朋友？还去过你家？”江一悦觉得很莫名其妙。
“不就是上次在你花店见到的那个男的吗？我听我爸妈说大概一个星期前，他们在路上遇到，然后就去了我家里了。聊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妈没说。”因为马文秀全程都在忙着酸溜溜地暗示她在找男朋友这方面又输给了江一悦。
江一悦愣住了。
周承熠？他还去曾浩达家里了？她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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