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院,已未时过半。
时值初夏,阳光透过马车车窗的缝隙,斑驳地印在叶惊鸿那张精致且苍白的脸上。
贺槿之刻意坐在她的身旁,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叶惊鸿脑子里的飞速的闪过往自己从小在叶府生活的种种片段。
那些温馨,美好的时光此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刺进了她的胸膛。
窒息般得疼痛,万分清晰。
她双手放在腿上 ,紧紧抓住膝盖的裙子,微微抖动。
星辰似眼睛这一刻也盈满了泪珠,无声滑落……
贺槿之看得心疼,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她,只伸出手,将她紧握裙子的手轻轻覆盖。
叶惊鸿回过神来,侧首望向他,喃喃说道:“我……我竟然是……”
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话未说完,泪又垂下,滴在贺槿之的手上,砸开了两朵晶莹的小花。
叶惊鸿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外面抱回去的养女,也听别人悄悄议论自己的身世。
她只当自己真和那些流言说的一样,是叶家父亲在外面生养的私生女。因着亲生母亲去世,不忍她流落在外,才抱回来养在府里。
从小到大吃穿用度,习字作文,接受教习无一不是和叶盈盈同一般的待遇。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一个被亲生父亲所抛弃的孤女。
如此狠辣地将她从生母身边夺走,以至于母亲薨逝。
既夺走了她,为何又那般嫌弃她,又将她扔给别人养着。
“原来,我出生后就生活在巨大的谎言里……”她微微转头,看着迎风飘动的马车帘子,满眼尽是落寞。
“亲生父亲近在咫尺,却从未来看过我一眼……十八年来……一眼都未曾看过,我死之后都未曾来看过一眼……”
她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贺槿之听得心里揪疼,轻声安慰:“你虽未得到亲生父母的疼爱,可是叶伯父们待你却更胜亲生,你不该这样想的……”
“也许他们也当我是团烫手的山芋,面对当朝皇帝的恩威,不得不接受,也不敢不对我好呢?”
她的神情忽得冷漠,瞬间也觉得自己是被这世间所有人抛弃一般。
贺槿之知道她心里难受,他轻声道,
“听珍珠说,之前……你经历了那场祸事,叶府替你办丧事的时候,你是回去看过的……”
“你应当见过叶伯父、叶伯母、你大哥、甚至还有珍珠是怎么的伤心欲绝,失魂落魄……你大哥叶沛初甚至为你伤心到不能科考……”
“他们是爱你至深的……”
贺槿之不忍责备于她,只轻言细语地望着她说道。
叶惊鸿沉默半晌。
“呵呵……是了,我这样说……真丧良心!”说罢便伸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脸颊瞬间泛出指印。
贺槿之赶紧抓住她还欲扇下去的手,说道:“你干什么!”
叶惊鸿顿时泪如泉涌。
“我能干什么?啊?我究竟能干什么?”
“生母堂堂一个公主,本该安乐一生,却那样悲惨。被那薄情寡义之人活活欺骗狠命害死!生父强行抢了我,又将我弃而不养!我又被人名声毁尽的设计杀害!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叶惊鸿痛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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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草原之神眷顾?是了,眷顾我,所以给了我三个爹、三个娘!我有三个爹娘!哈哈哈……”转而她又笑道。
看着她这样又哭又笑,贺槿之紧皱眉头,心疼之余也犯了难。
她这样的情况怎么能送回宁府呢?自己领她出来是像宁夫人保证过的,怎么能给宁府交待呢?
当下贺槿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得将她悄悄带回贺府,暂且在客房休息,吩咐下人,只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自己则又出门去了宁府,只对宁夫人说道案情有点紧急和复杂,还有一人正在捉回来的路上。以免劳烦宁月儿往返折腾,还望宁夫人理解支持般般之类的话。
宁夫人虽然面露不悦,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说要随他一同陪宁月儿。
贺槿之好说歹说,也只说这个案子,处在大元来访的非常时期,圣上亲自下旨悄悄彻查,不便让太多人知晓,所以实在不能够带她过去。
这有圣上的命令,宁夫人也只得作罢,便反复 强调要保护好她月儿的安全。
贺槿之连连应承,正要出门,宁夫又叫住了他。
“今日早上月儿本该服药的,只因走的匆忙,我想着回来吃也一样……可是现在,这样吧,贺公子,劳烦你将药带给月儿,让她吃下。”
说罢便叫灵儿取来“固神丸 ”和一小包草药交给了他,又如此般般交待片刻。
贺槿之将药小心仔细的揣好,便告辞了回府。
刚进大门,跨进院子,他又停下,朝那门房的小厮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厮俯身上前,贺槿之问道:“可按我的吩咐去请了萧二公子过来?”
“在公子您前脚出门,小的便按您的吩咐前去请萧二公子过府,现在萧二公子已在前厅吃茶等候多时。”
“好好,你去吧。”贺槿之赶紧快步上前进了前厅。
萧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子齐!”
萧二公子听得,睁眼歪头瞧着他,笑道:“好你个贺槿之!叫我这负伤之人一阵好等!”
贺槿之神情严肃地一个跨步上前。
“子齐,跟我来。去我的房间说话。”
因着萧二肩伤尚未痊愈,贺槿之说罢便上前扶他。
“什么话,还不能这里说?”萧二笑道。
“要紧的人,要紧的话。”贺槿之扶着他边走边说。
“哦?”萧二一愣,疑惑地说道:“谁的事情?”
贺槿之拉着他,继续往他的起居院内走去。
“进屋说。”
贺槿之摈退旁人,吩咐将门带上,再从里面拴上。
“呵呵,能叫贺公子如此神秘,如此严肃,想必真是顶要紧的人,顶要紧的事。”
萧二笑着,自己坐下。伸手取来桌上倒扣茶盘的两个茶杯,摆正放在面前,又提起茶壶给自己和贺槿之添上茶水。
“来……边说边聊。”他松弛的说道。
贺槿之眉头微微一蹙:“惊鸿的身世……”
萧二的笑容僵在脸上,瞬间收回上扬的嘴角弧线。
“你说!”他脸色陡然一变,喉咙里沙哑的挤出两个字。
贺槿之低声把从许大夫那里听来地事情全言说给萧二。
整整半个时辰,萧子齐像根老树,呆坐不动!
缓了好一阵,他的瞳孔微微一紧,随后就恢复如常。正色道,
“此事还有谁知晓?”
“与那许大夫告辞之前,我特意询问,此事目前除了圣上和叶大人夫妇,再就是那几个大元杀手知道 ,应该再无旁人知道了。”
贺槿之一手握成拳状,拇指和食指两指指间轻轻摩擦,紧着眉头轻声说道。
“叶盈盈呢?她可知晓?”萧二谨慎地问道。
“许大夫并不认识叶盈盈,就看大元杀手怎么说了,他们联手设计杀害惊鸿的事情是铁定的,由不得他们不承认。”贺槿之说道。
萧二冷峻的脸上,双眸透出寒意,冰冷地说道:“那就看你们刑部的本事了,怎么让他们开口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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