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情景,后来过去了很多年,傅寒雨都忘不掉,它像一部黑白电影,在傅寒雨记忆中不断地循环,经久如初。
他踹开卧室门,看到的是,他的姑娘躺在空旷的大床上,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安安静静的样子,整个房间,没有一点生命气息的存在。
傅寒雨把温栖迟抱出来时,任秉恰好跑到门口,看到傅寒雨怀里的女孩,任秉大吃一惊,但他没有过多时间惊讶,立刻联系医院。
“少爷,温小姐她……”任秉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傅寒雨打断,这个向来冷静矜贵的男人,在这一刻,近乎偏执。
傅寒雨下颌收紧,声音冷厉,“她还活着!”
世界上有一种情感,比彻底的失去更加难捱,那就是不确定。
因为不确定温栖迟是死是活,因为她生命呈现出的这种朦胧感,每一分每一秒中,傅寒雨格外难捱。
他终于有了赎罪的机会,终于能够体会到当初落在温栖迟心头的煎熬,可惜,傅寒雨心中没有丝毫快感。
用温栖迟生命换来的赎罪机会,他宁可不要,宁可让温栖迟一辈子都恨他。
~
温栖迟在第二天清晨转醒,睁开眼睛,入目是她在傅寒雨家的卧室,心仿佛一瞬间落定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着温栖迟。
她想动动手臂,却发现她的右手格外沉重。
温栖迟转过头,傅寒雨趴在床边,两只手握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好像是睡着了。
被男人握住的右手有点发麻,温栖迟抿了抿唇,想抽出来,怕吵醒他,只得作罢。
温栖迟仰头看天花板,发了会呆,可实在是太饿了,温栖迟抿抿唇,用另一只手轻轻推了下傅寒雨的头。
傅寒雨几乎是立刻就醒了,温栖迟看着他,抿抿唇,“不好意思哦,不想吵醒你的,但是我太饿了。”
“栖迟……”傅寒雨看起来,思绪有些恍惚,他抿着唇,维持着握住温栖迟手的姿势,目光深邃地看着温栖迟。
温栖迟抿唇,笑了下,“昨天是你救我的吗?”
她对他的态度是那么温柔,仿佛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
傅寒雨恍然若梦,立刻坐到床边,倏地把温栖迟抱进怀里。
“对不起。”男人声音深沉,如同一道古老的钟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温栖迟顿了下,慢慢抬起手,回抱住这个男人,鼻尖埋在他怀里,慢慢闭上眼睛。
这是一个阔别四年的拥抱,四年后,他们第一次像四年前那样拥抱对方。
不到十秒钟,温栖迟挣开傅寒雨的拥抱,朝他笑了下,“可以先吃饭吗?我真的好饿,再晚点,恐怕就要被饿死了。”
“嗯。”傅寒雨应了下,温栖迟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就被傅寒雨打横抱起来。
温栖迟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搂住傅寒雨的脖子,眼睛睁得圆圆的,有些懵,“你干什么呀?”
“下楼。”丢下这两个字,傅寒雨转身朝楼下走。
大概是因为太饿了,温栖迟没精力再挣扎,乖乖待在傅寒雨怀里被抱下楼。
杨姐已经做好了早餐,一看到温栖迟和傅寒雨下楼,立刻把早餐端出来。
温栖迟吃得狼吞虎咽,等吃到半饱,温栖迟就对这些清淡的早餐没什么兴趣了。
傅寒雨看出温栖迟的心理想法,他笑了下,起身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温栖迟就闻到一道麻辣香味。
温栖迟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傅寒雨的背影,抿抿唇,“你在做什么呀?”
“螺蛳粉。”傅寒雨头也不回。
“哦。”温栖迟眨眨眼,“那多放一点酸笋,我喜欢。”
听到这话,傅寒雨回头看了眼温栖迟,他清隽的脸庞上露出隐隐约约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对温栖迟说,“这一碗是我的。”
“……”温栖迟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掩饰惊讶,“你不是不喜欢这种臭臭的东西吗?”
傅寒雨回过头,把锅里的螺蛳粉分成两碗,温栖迟的那一碗放了很多酸笋,“早餐确实太淡了。”
嗦了两口粉,温栖迟还恍恍惚惚的,时不时看向傅寒雨,欲言又止。
傅寒雨吃相优雅安静,吃个螺蛳粉都能吃成西餐厅的氛围,温栖迟低头看了看自己家居裙上的点点油渍,有些难为情。
和傅寒雨对比,她真是太粗鲁了。
温栖迟,你好粗鲁!
吃完饭,温栖迟上楼换了件衣服,再下楼,看到傅寒雨西装革履站在玄关打领带。
温栖迟猜他是想要出门,就从杨姐怀里抱过小胖妞,握着小孩子的手朝傅寒雨挥了挥。
傅寒雨看到,唇角弯起,笑得温柔,“走了,今天不回,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接约拍。”
“嗯。”温栖迟点头,不知丛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傅寒雨的关系,正在一点一点得到修复,“再见。”
傅寒雨转身的动作顿住,他回过身,看着温栖迟,温栖迟穿了一件抽绳帽长款卫衣裙,裙子是淡紫色的。
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朵安静的紫色郁金香。
傅寒雨抿抿唇,忽然走到温栖迟身边,帮她把帽子抽绳调整到两边一样长。
温栖迟笑,“你的强迫症还没好吗?”
“嗯。”傅寒雨轻笑,“这次真走了。”
“拜拜。”
~
鹤升国际。
顶层副总办公室,傅辞礼坐在办公椅上,皱着眉,看向办公桌后的池画。
池画显然有些心虚,目光闪躲,“辞礼,你叫我来干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叫你来干什么?”傅辞礼把一份文件摔在桌子上,响声让池画打了个寒噤,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傅辞礼怒火攻心,“画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被傅辞礼这样毫不留情地骂,池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感到难为情,“辞礼,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也没有做什么啊!”
“绑架温栖迟这件事,幕后主使难道不是你吗?”傅辞礼冷冷地问。
池画顿了下,咬死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栖迟,我根本没见过她。”
傅辞礼冷笑,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转到池画跟前,上面是池画的经纪人和助理,把温栖迟送到上林公馆的监控。
池画捏紧手指,脸色煞白,“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她现在还不是一点事没有!”
“如果不是傅寒雨去的及时,温栖迟早就没命了!”傅辞礼拔高声音,起身走到池画跟前,指尖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
池画皱眉,觉得傅辞礼好像下一秒就会捏碎她,她心底生出一些恐惧。
可一想到此刻,傅辞礼是在因为温栖迟那个女人和她生气,池画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圈都红了。
“傅辞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却为了另一个女人凶我,你让我怎么想?”池画越说越崩溃,到最后,几乎哭了出来。
傅辞礼拧眉,心软了,放开池画,但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心头那口怒气死而复生,“我为什么凶你你比谁都清楚!池画,就算你再不喜欢温栖迟,你也不应该害她啊!她是一个人,是一条生命,到底什么时候,池画,你变成这么一个残忍的人?”
“残忍?”池画冷笑,“我哪里比得上你?傅辞礼,你才是最残忍的那一个!其实你早就不爱我了对不对?你娶我只是因为你爸让你娶我,你为了讨好你爸才和我订婚,多么讽刺啊!我那么讨厌温栖迟,却走上了和她当初一样的路。”
傅辞礼和傅寒雨不一样,傅寒雨还能爱人,傅辞礼心中没有爱,为了权力,他可以舍弃一切。
一个真正有野心的男人,根本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他爱的只有权力和金钱。
#
医院,傅世衡病房。
病房里一共有三个人,傅世衡、傅寒雨、梁莞。
“爸,我打算过段时间去见见池总,您觉得我这个决定怎么样?”傅寒雨慢条斯理地问,手中拿着小刀削苹果。
他垂着眼,眸光晦涩难懂。
傅世衡沉着脸,“那件事我听说了,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大动干戈?”
傅寒雨回答,“她值得。”
傅世衡一时哑然,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傅寒雨,“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
“没有蛊,我自愿的。”傅寒雨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稳稳当当踩到傅世衡雷点上。
傅世衡深呼一口气,认真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过去,他最得意的儿子,“寒雨,如果你现在放弃温栖迟,不管是鹤升还是傅家,我立刻给你。”
梁莞心里一咯噔,暗自捏紧手指。
不行,鹤升必须是她儿子的,傅家也必须是她儿子的。
“不可能。”傅寒雨抬起头,看着傅世衡,“爸,这么多年,您有没有一秒钟想起江时笙?”
“……”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傅寒雨耐心地等着傅世衡的回答。
终于,傅世衡叹口气,语气缓慢,说出来的话像刀尖,“没有,我不会想她,她的存在对我来说是耻辱,时时刻刻告诉我,我曾经犯过多么严重的错误,江时笙,时笙,……这个女人,是伴随我一生的错误,我以她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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