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急诊室。
牛大力此时插着管,挂着水,全身上下扎满绷带,裹得跟个粽子似得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
没办法,此时的他确实浑身是伤。
比较严重的是额头的近五公分撕裂伤、右肩利器穿透伤、胸口近30公分锐器挥砍伤,腰腹两公分的利器戳刺伤、双手指骨轻微骨裂、外加大腿的穿透伤以及后背的大面积挫伤。
其他划伤、擦伤、摔跌伤等小伤更是不一而足,无从计数。
说实话,若不是事后被人报警送进医院,当时已经进入脱水和失血性休克的牛大力会不会死在那个雨夜里还真是未知数。
所以现在能活着躺在这里,还是得感谢国家、感谢社会,以及感谢下着那么大的雷暴雨还出门瞎溜达的好心人。
牛大力现在浑身脱力,头晕恶心,食欲不振,几乎无一处不酸痛,再加上呼叫系统又没回应,于是也只能乖乖躺着听门口那群八卦的小护士聊天解闷。
而代价就是被她们嘴里的离奇故事噎的不行。
“哎,你听说了么?”高个的对身边的娃娃脸神神秘秘的说。
“听说啥了?”娃娃脸好奇道。
“你昨晚没当班不知道!”高个子小小卖了个关子然后努努嘴示意了一下房内。
“呐,里面那个就是半夜当街拉屎被人砍了送进医院的那个!”
(神特么当街拉屎被砍!!这什么离奇展开啊喂!!)
“是他啊?”旁边又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这人高马大的,看不出来居然那么猥琐啊?真的假的啊!”
“能有假么!”高个一脸得瑟,“昨晚是刘姐当班,据说警察都来了好几个,她也是扎针换药的时候听他们说的!”
“可这也太离奇了吧?虽说当街拉屎是不对,但也不至于要动刀子砍人吧?”娃娃脸表示难以置信。
“可不是么!刚开始我也不信。”高个说,“可刘姐讲听警察说了,动刀子那人是个杀人犯,当晚正要秘密跑路来着,谁知让里面那个倒霉蛋撞上了,还好死不死吐了人一身,可不就要杀他灭口么!”
(我去!当街拉屎撞破歹徒?!!这特么都哪跟哪儿啊!!)
“还吐了别人一身?!”眼镜护士吃惊道。
“可不是么!”高个说。
“但不对啊,刚才你不是说他在当街拉屎么,怎么还吐了呢,而且还能吐人身上?”眼镜妹表示质疑。
“这你就不知道了!”高个神神秘秘的凑上前,“据值班医生说,那人是刚好吃坏了肚子,得了急性肠胃炎,所以才又吐又拉的!就是那种喷射状的!”说着还略带嫌恶的比划了一下。
(晕死!!要不要这么形象啊喂!!专业人士就能如此肆无忌惮么?!说好病人的隐私呢?)
“怪不得早上来的时候看见老街角上的牛肉面店老板被警察抓了,是不是就吃的他们家的呀?”娃娃脸没去深究细节,反而结合早上所见一脸担忧的发散开道。
“感觉八成就是!现在食品安全还真是大问题,网上都爆料了,那面汤里全是科技和狠活,以后可不能再去吃了!”高个点头表示认同。
(太狠了!店老板何其无辜啊,喂!!!!)
“哎,那杀人犯后来咋样了,抓到了么?”眼镜妹眼看话题开始偏了十八丈远忙扯回来道。
“哦!那就更离奇了!”高个瞬间一副你快来问我的表情,眼神都开始忽闪忽闪的。
“怎么个离奇了?!”另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据说啊,那杀人犯砍了人后,还没走出七八步远,就被雷劈了!”
“呯——!直接外焦里嫩!”高个还促狭的抬手比划了一下。
“啊!!吹牛的吧?!”娃娃脸眼都瞪大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信啊?”高个一脸狡黠,“不信自己去看啊!听说尸体就在咱楼下太平间躺着呢!”说罢偷笑着昂起头转身走了。
“啪——”牛大力顾不上伤口,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好的少年英雄雨夜斗凶魔的故事,怎么就能歪成这样呢?怪物的尸体呢?难道死后又变回人了??
我特么找谁说理去啊喂?!!
牛大力一时抓狂不已,只感觉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于是只能默默地拉起被子蒙住头,先缓一缓再说。
至于是不是一时没脸见人……
估计是有的吧……
娃娃脸和眼镜听完故事,原本还凑一块嘀嘀咕咕时不时的往急诊室里张望,可没多久不知道看到谁来了,竟然也马上转身离开了。
“笃笃笃—— ”
门口响起几下敲门声。
牛大力稍稍掀开被子,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穿军绿制服的警察。
男的约莫四十来岁,四方脸扫帚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两条法令纹让人第一眼印象尤其深刻;女的岁数不大,大概23、4岁,细眉大眼,相貌略显中性,但凹凸有致的健美身形,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的。
两人统一的双排扣、大肩章、漆黑的帽檐几乎遮住了眼睛,再配着一身挺拔的身材,看着倒也挺帅气英武。
至于职衔,那牛大力是肯定看不懂的,反正和早上给他做笔录的小警察不一样就是了,毕竟穿的都不太一样。
“牛家敬是吧!”女警察开口道,看着刚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的牛大力似乎一脸纠结的样子,还以为他有点紧张,“别紧张!例行问话。”
说着掏出个黑色封皮带徽章的记事本,就自顾坐在了牛大力身旁的空床位上,看样子是要准备记录。
“自我介绍下,我叫张箴言,县公安局特别事务处的外勤干事,这位是我的领导,姓黄,你可以叫他黄警官!”说着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中年警察。
特别事务处?没听说过啊?公安局有这部门么?牛大力一肚子疑问。
“你好,小伙子!”黄警官看牛大力拉被子的双手缠着绷带,便也没要握手的意思,直接从对床拖过一张椅子来到牛大力面前坐下,然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打材料,一边翻看一边开始问话。
“你叫——牛家敬!牛头山牛家寨百福沟人氏,今年18岁,在县城二中上……高三?”黄警官抬眼看着牛大力问道。
牛大力心想,这一大早不是问过了么,怎么又问!可眼见这两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不像假的,便也只能老老实实坐起身,回答了一声“是。”
黄警官微微点头随即在手里的材料上打了个勾。
牛大力能看到那叠材料最上面是张附带证件照的表格样文件,照片写实且潦草让人不忍直视,应该是他本人的档案材料。
“家里几口人?分别什么情况?”黄警官继续问道。
“六口人,爷爷,大伯,老爹外加弟弟妹妹。”
“你爹叫啥?”
“叫牛添彪。”
黄警官笔下一顿,抬起头来问道:“你是牛老二的儿子?你爷爷是牛老道?”
牛大力撇撇嘴道:“是。”
“难怪呢……”黄警官轻轻嘀咕了一声,然后在表格上直系亲属那栏直接打了个叉又划了两道。
“行了!那没问题了。”他直起身将表格收好,又从那叠材料里抽出一份东西,递给牛大力道:“你看看,这是你上午的口供材料,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牛大力满腹狐疑的接过来,心想早上那个小警察不是问完让我签过字了么?怎么又签字?
但等他接过来一看,嚯!这哪是他上午的口供啊,瞎编的吧!
上午他明明照实说了雨夜打妖怪的事,只是把和系统相关的全都略过了,只说家学渊源,拼死抵抗,最后那怪物运气不好被雷劈了,自己则捡回一条命云云。
就连为何上吐下泻晕倒在屎里头,都推说是淋多了雨着凉闹的。
如此一来,虽然整件事遮遮掩掩看着像扯淡,但事实上却大半属实。
可现在呢?被改的面目全非不说,倒是和刚才小护士们八卦的那个变态版本八九不离十了,虽说相比较而言稍微好点……但也实在好的有限啊!!我去!
所以说这哪没问题了?明明问题大了去了好吧!!要是真签了,那他牛大力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喂?!
牛大力不由一阵蛋疼,虚着眼看了看黄警官,试探着说:“能不能不签?”
“让你签你就签,哪那么多事!!还想不想回去了?!”黄警官两眼一瞪不容质疑道,说话间两条法令纹挤得都快竖起来了,让人下意识就不敢反驳。
“那行吧。”牛大力接过笔无奈的签上了大名,心想真相什么的你都不在乎那我还在乎啥。
“这就对了嘛!”黄警官接过口供,吹了吹墨迹连其他材料一起又放回了包里,“记得以后不管谁问,都照这个版本说!”办完这事,他此时语气稍显轻松,但仍旧不容置疑。
“对了,小张,你给他留个联系方式,让他有问题随时和你联系!另外这两个月内不得离开县城,有事必须随叫随到!”
说完,搭上包扣,站起身就要准备走人。
小张干事似乎没料到今天这事居然完的这么快,感觉这都还没问几句话呢,怎么就结束了?
但领导发话了,她也不能说不。于是只能慌忙收起笔记本,拿出手机跟牛大力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和黄警官一起起身告辞。
“那今天就这样了!”两人走到门口朝牛大力点头示意了一下,接着便转身出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去,现在当警察这么有钱的么?居然连手机都买的起,还是最新款的山核桃3210……”
这边牛大力还在羡慕人张干事的手机,那边走廊里的两位警官也在因为他的事悄咪咪的对话。
“处长,怎么这就问完了?”小张干事道。
“嗯,该确认的都确认了。”黄警官说。
“那档案上的问题呢,我们不就为这个来的么?”张箴言不解。
“现在没问题了。”黄警官并不想多解释。
“哦,那后续的例行措施呢?也不管了?”
“再说吧。那家人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了,估计人家也用不着你安排。你以后就知道了。”
69書吧
“好吧……”
随着两人一问一答逐渐远去,雨夜的诡异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其实吧,人都是健忘的。
过去的终将是过去,不管它曾经有多特别多难忘,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你想忘,也终究会忘记。
能让人更期待的,永远都只是未来而已。
对谁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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