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以后都不再理郑云州了,于是在学校时对他视而不见,放学的时候躲着他走,反正到了校门口他就会被他妈妈带走。看起来简直像我和他妈妈合作,就是为了斩断他的情丝一样。但是他也知道,是他的不作为,才让我对他冷了脸冷了心。
69書吧
他一边要摆脱他妈妈的盘问,一边还要努力的哄我,其实也不容易。但是我不心疼他,因为如果他当时避免我和他妈妈见面,或者是我们针锋相对的时候他站出来,最起码,我会依然仰慕他。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内忧外患了。多说无益,其实当时他的态度已经让我有一些意识觉醒了,觉得是不是他不值得托付。哪怕他对我再好,可一旦我跟他家里人有矛盾,他还是会当缩头乌龟。
然而在他日以继夜的坚持下,我还是心软原谅了他。再加上他妈妈在校外门口的时候从未发现我们一起出过校门,慢慢的也不再每天来接他,我对他的嫌隙慢慢的也没那么大了。但我还是很谨慎,出校门之前就跟他分开。后来有一次他发现他妈妈站在林荫路的栅栏外努力的寻找他和我,路过的同学有的看到了她都被吓了一跳,小声说着不知道是谁的家长来查岗了。还好大家都穿着校服,所以一时半会她没看到我们,不过我们也被她吓了一跳。
我生气的跟他说,干脆不要一起走了,但是他知道我说的是违心的话,加上我最近对他的态度不如从前,所以他赶忙说,别嘛宝宝,那我们不走这条路了,走操场中间好不好。这样她就看不到我们了。虽然他说的深得我心,但我还是挑刺的跟他说,可是操场顶着大太阳走很热啊。他又说,那我就站在太阳那边给你遮挡阳光,后来他果然每次都站在阳光照射那侧,我也就叹了口气,不再跟他计较了。
至于第三次去他家的经历,没有更好,只有更坏。那天是五月中旬的周末,难得的休息日,我们相约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因为高三只放周末一下午加一晚上,我们又都想回家歇一歇,就说好了傍晚在学校西边的街口碰面。
到了晚上,我们还是穿着校服,而没有换自己的便服,一前一后的走着,偶尔闲聊几句,好像回到了朋友时期的自在。路沿窄窄的兀自凸起着,我玩儿心大起,站上去张开双臂,一步一步走着,感觉像在走独木桥。而郑云州举起右臂,虚托着我的左臂,怕我摔倒。
两个人走过郊区的寺庙,在墙外看墙内的佛祖,那一刻我觉得神圣又悲凉。我佛慈悲,我却感受到悲伤,是不是佛祖也在告诉我,我们终将会走散。摇摇头不去想,又和他说起别的事。我们继续往北走,是笔直的大道和翠绿的树,雨后的天空带着傍晚的暗蓝和宣告晴天的火烧云。雨后的风很凉爽,我闭上眼睛在原地站了一会,感受到风吹着我的脸颊 。却觉得唇上一暖,睁开眼是郑云州放大的脸。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回到他的位置,眼里带着愧疚的跟我说,对不起宝宝。我知道前一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太懦弱,居然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信我好不好。我叹了口气,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亲爱的郑云州,这段时间一直小心翼翼的哄我开心,我又该有多心硬,才会一次次的不原谅他呢。算了吧,只要他不再犯,就原谅他一次吧。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说,我原谅你了,但是只有这一次。瞬间,他脸上的阴云密布就不见了,而是满满的爱惜。希望他能珍惜吧。
接下来的路程,他前所未有的细心。虽然之前他也很细心,但是这次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吧。我很快把他之前让我生气的事抛到脑后,看到新奇的东西还是笑着跟他说,郑云州你看这是什么。而郑云州一脸受宠若惊,脸上都是快哭出来不敢置信的样子,却又颤抖着声音努力笑着给我科普这是什么。我想了一下,可能最近确实总是对他板着脸没有笑容吧。内心变得更柔软,揉了揉他的头,两个人都相视一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没想到转变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后。晚上八点,我们打算从郊外的小区绕回去。正在这时,我的余光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没等我看清她的样子,就先感受到了她粗俗不堪的语言。定睛一看,果然是郑云州的母亲,一个蛮横无理的刁钻妇人。
指着我的鼻子就说我安的什么心,天天勾引他儿子。又说她缓兵之计故意不再日日紧逼果然抓到了我们的把柄。不过这一次我倒是没有很生气,反倒有种意料之中的坦然。而郑云州进步了一点,一直在跟她说别说了,只是,无果。她刁钻的样子没人能制止的了。
路过的人看了看撒泼的她,又看了看不再做声的他以及据理力争的我,又根据我们身上的校服,可以断定我们是早恋被抓的学生,也许会回家当做饭后谈资吧。而那个撒泼的老妇人,还是不依不饶的在那里哭天抢地,丝毫不觉得丢人。还是这里的保安走过来跟她说不要大声喧哗,要吵回家去吵,她才偃旗息鼓。但还是低头恶狠狠的跟我说要告诉老师和家长,我心里冷冷的,想着这么大岁数还动不动找家长告老师,真是幼稚。
但是说不害怕是假的,尤其她又说了一个晴天霹雳,说她跟踪了我们一路,拍了我们的照片。还说我们不知羞耻,居然那么亲密。一想到我们的亲吻被她看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难道眼瞎看不到是郑云州亲的我吗,也只会怪到我身上,真是有病。
然后她又喊着,都跟我回去,就在前面自己怒气冲冲的走了,丝毫不管我们。我知道一会等着我的是什么,但是她在前,郑云州在中,我在后的局面,我居然有点怡然自得。不是因为他们中的谁,而是慢悠悠的走夜路这件事,我一直都很喜欢。如果不是怕危险,我想我会每天走。
他妈妈回头看我走那么慢,对郑云州喊,让他拽我走快点。郑云州听话的回头想拉我,我却摇摇头。郑云州看我这么放松,也放松下来,给我讲着笑话,想让我开心起来。他妈妈回头看我们两个说说笑笑估计更生气了。但是这次她没吵也没闹,可能想着,一会回去有你们好果子吃吧。来时慢慢悠悠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回去的时候在他妈妈急速的带领下居然半个小时就到了他家。路上我一直怕遇到同学,还好老天给力,并没有遇到。
而在另一波路人看来,我们可能像一家三口,一个妈妈带两个孩子散步缓解压力吧,真是可笑。这样的妈如果给他们他们要不要。后来想想,郑云州长成后来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奇怪。一个动不动就发火查岗的妈,造就了沉默寡言背地里不知道多叛逆的他。我当时跟他共情就是被表象蒙蔽了,以为他多可怜。但是后来懂得,歇斯底里也许是被沉默逼的,郑云州才是最可恶的人。
到他家之后,他妈拿了个凳子让我坐,我依旧站着。这时候郑云州搭腔说,坐吧。我并不是看他的面子,而是为了展现我的不屑一顾,才坐下来。又听他妈来了句,果然还是听人家的话啊。我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傍晚走这一遭有点凉到了,就四处找纸,没找到。于是就喊郑云州给我拿纸。他拿来之后我处理好自己的状态,继续坐着。他妈怪笑着看了我一眼,我懂她的意思,意思是我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现在在的地方是他们租的第二个房子,之前提到过,是一个营业厅的后屋,是一楼。他母亲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没鸟她,郑云州也没理她。于是她就给郑云州的父亲打电话。我一直觉得她长得很丑,嗓子又很粗,暗暗觉得她可能家庭不幸福吧,毕竟她从长相到性格到声音都很差强人意。不是歧视她,我对别人外表的要求还真不高,就是看着顺眼和蔼可亲就可以,但她真是差点意思,从各个方面都是。然而电话接听,他父亲爽朗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问她在这怎么样。她赌气一样说生气呢。他又问怎么了,谁气你了。她说,你儿子,然后又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我心想她可真墨迹,就这么一点破事讲三遍了。
于是他爸说,把电话给他,我来说。他妈气哼哼的把电话给郑云州,说你跟你爸说。他爸很讲理的跟他说话,说你们谈别气到你妈,还说别欺负我老婆。我心想,他爸有病吧,这么一个女的也值得他恋爱脑。他要不要来看看他老婆什么德行啊,被欺负的一直是我好吧。他爸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郑云州一直点头,偶尔说几句。
我暗自想着,他爸声音这么好听,一定是个大帅哥,毕竟郑云州很好看。后来有一次问郑云州,他说他爸不好看。我不信,觉得一定是他为了不让我移情别恋骗我的。我一直觉得声音好听的人很加分,又遗憾郑云州没继承到一点他父亲声音的精华。郑云州的声音是少年音,而他父亲是听起来就像带着笑意的青年音,十分难得,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声音。导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恋父情节。但是恋的也不能是别人的父亲啊。
后来我怎么都不相信这个声音是他父亲,因为光听声音的话你只会觉得他才二十出头。所以我一直不死心的问郑云州那是不是他哥哥,他说不是,他没有哥哥。想想也是,如果他哥哥这么跟他妈说话,好像也挺变态的。
而分开之后最遗憾的也是我不认识他爸爸,因为我总觉得他爸在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是语气亲和的。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也能跟他爸相处的很好,说不定能让他爸向着我。到时候就能气死他妈,哼。
郑云州有一次还说,他爸生病了,还说他爸五十岁了。我怎么也无法想象,那样的声音是一个病歪歪的老头子发出来的,而且还是个恋爱脑的老头子。没有不尊重他们的意思,而是郑云州的懦弱和不怎么样的人品让我对他的家人连带的都产生了厌恶,甚至完全忘记了尊老。就觉得能把孩子养成这样的人,也不会是什么三观正的人。
说回那天晚上,她一直墨迹着让我把我爸的电话号给她,我想着她有病吧,特别生气。我说凭什么给你,那是我家的隐私。她说你不给可以,我问你们班主任。我说你问呗,我到时候连你们一起告,就告你们侵犯隐私。她不以为意,嘟囔着明天就去找你们老师,让他看看你什么样子。我说我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又关你什么事。有操心别人的时间不如先管好你儿子,让他别一天总缠着我,谁稀罕。我要去学习了,别烦我。
说完我就走出了他家,然后深呼一口气,笑了笑,感觉良好。这次我没哭,非常硬气,也把甩在我身上的锅又甩给了郑云州。终于能甩给他了,这次谁也别欺负我。尤其是当着郑云州的面怼他妈,让我觉得巨爽。谁让他自己懦弱,活该。
到自习室,我拿出书本开始自习,带着耳机,十分惬意。说起这个自习室,也是我自己找的。因为从第三个公寓出来了,所以那里的自习室也不能去了。而且比较恶心的是,我们住在那里,却不能下去自习。之前明明说好我们是免费,后来又说什么人多,如果都下去别人没地方坐了。其实就是免费的占着,他们没办法敛财了。甚至非要下去还得付费,非常之恶心。
至于第一个公寓,我本来还挺喜欢的,四个老师两对夫妻,看起来很和善。但是当初去我家招生的那个负责人像个笑面虎。我姐夫之前找他喝酒,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说我姐夫识人不清,他说这样才能更快看清人性,而且这不是看清了吗,所以不亏。而他媳妇是个强势的人,管的范围远远超过老师,比父母管的都宽。另一个男老师,看着和蔼,实际是个酒鬼。他媳妇看起来很温柔,但是听说她当年顶替了别人的名额上的大学,我就觉得一屋子蛇蝎。后来这个看起来温柔的女人得了乳腺癌,切了一半的乳房才好起来,我觉得就是报应,所以我信风水轮流转。
而第二个公寓,女老师怀孕,男老师是恋爱脑,整天不怎么教学生就是守着女老师,所以他们的培训班做不起来。他姐姐表面上笑呵呵的每天给我们做饭,实际上背地里吐槽女老师让男老师鬼迷心窍。
第四个公寓就好很多,女老师自己守着一帮学生,只是她守的学生都是不良少男少女,可能她也在嗤之以鼻为了赚点钱真不容易,要每天和社会混子同吃同住吧。
所以我很早就懂人性。在一文还什么都不懂每天玩玩闹闹的时候,我已经每在一个地方就分析这个地方的利弊和人性的龃龉了。包括同学之间的态度和老师对同学的态度以及为什么这样,我都一清二楚。姐夫曾说我了解这么多,也不跟别人说,还没有抑郁,是个很强大的人。这一点我同意,他也确实是我周围所有人里最了解我的人,这一点也十分难得。
说回这个自习室,就在我第四个公寓的同一条街,只需要从公寓出来路过郑云州以前小区的门口,一直往西走就到了,两百米左右。当然,就算郑云州依旧住在这里,也是见不到的。因为他那栋楼是小区的最里边,小区后门的旁边。
这个自习室是一个女老师开的,她老公也在这,他们有一个小男孩,很可爱。自习室人不多,有时候甚至只有我自己,偶尔还会有几个初中生。这里座位不固定,所以人少的时候我坐哪里都可以,这也是喜欢这的原因之一。在这做什么的都有,玩手机的,传纸条的,只要不发出声音干扰别的同学就行。所以我更喜欢这里,自由。有时候不想学习就玩会手机听会歌,发呆也没人管你。也许有人说这种自习室害人,但是如果你自己都不能约束自己,凭什么指望别人约束你呢。
那天我在这坐到很晚,晚到老师跟我说这么晚该回去咯,我点点头收拾书包。其实是不敢回去,怕遇到郑云州。还好,没遇到,又失落。回去之后他不在线。过了一会,他给我发消息,又是道歉,无趣。
但我还有求于他,想让他删照片,就装可怜,问他她是不是要告老师找家长,他说吓唬人的,我不信。但是又不能翻脸,就装作信了。我说照片怎么办,他说他删掉了,我这才安心。他说不能说了,说要查题才拿到的手机。我嗯了一声,无所求了,所以就不再管他。忐忑不安一夜加第二天一天,老班脸色如常,我这才放心。
这一次没和郑云州翻脸,因为我不信他了,一而再再而三是不值得原谅的。已经决定能陪多久就多久了,逢场作戏,我也会。他看我这次没有很生气,也忘了跟我发过誓不会有下一次,继续跟我嬉皮笑脸。我只是心里清醒着,表面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早就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
现在我是怎么释怀的呢,就是一想到哪个倒霉的人如果嫁到他们家,郑云州不作为,他们家又抠,说不定都不给彩礼,甚至可能先上车后补票,就觉得庆幸。他妈强势,他沉默,谁去谁倒霉。想到这总是很感谢我亲爱的老天爷让我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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