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春雨此刻也在梨花村温柔的下着,村北的徐河和村东的河塘里咕咕冒着水泡,散发着春的气息。柳树和梨树静静地立着,默默注视着冒着微雨上班去下班来的人们的身影,其实它们也没有闲着,它们也悄悄的在心里孕育着一个这春天的梦。
柳儿和柳彩儿住在杨环环深圳的家里,虽然每天好吃好喝,但她们很焦急,都过去三天了,杨梅公司那边始终没有消息,到底能不能合作成功,她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没有底。龚国庆又托人去打听,那人回来说:“杨梅公司的总经理出差马上快回来了,你们还需再耐心的等几天。”柳儿她们只好如坐针毡的又熬过了两天。第三天,杨梅公司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晚上六点公司总经理会在君悦酒店请她们吃饭,和她们谈合作的事。柳儿问龚国庆:“那总经理是男的还是女的?”她还在为上次贷款遇到卢科长那样的色鬼心有余悸。“女的,她是董事长的老婆,是公司的二号人物,真人我没见过,不过听说这个女人很优秀,人长得漂亮,文化水平又高,说话办事干脆利落。”龚国庆还想继续夸下去,看到老婆的脸上有了愠色,便打住了。杨环环今天第一次亲耳听到龚国庆把另外一个女人夸得天花乱坠,冲他撇撇嘴说:“我们柳儿姐不优秀吗?”“都优秀,我老婆也优秀。”龚国庆可不是一般的怕老婆,忙冲环环吐舌头扮鬼脸表示歉意。
转眼间就到了傍晚时分,柳儿她们准备去君悦酒店了。为了谈判能占据主动,她们决定先从衣着打扮上给对方施加压力:洗脸、化妆、整理头发,每人选了一套比较时髦的衣服,穿上高跟鞋,再斜挎一个小包,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都无比满意后才出发了。她们来到君悦酒店,对方倒很守时,早已提前等在预定的房间里。柳儿看到他们也来了三个人,一男两女。一个小伙子笑容可掬的站在右面,一位姑娘右手拿一个公文包,左臂挎一件白色外套,冷艳十足地站在左面,估计他们是总经理的司机和秘书。中间坐着的那位看上去30多岁,气质优雅而高贵,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色长裙,脚穿黑色长筒皮鞋,乌黑顺滑的头发很自然的披在肩上,面色细腻白净,柳叶眉,清澈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倔强和妩媚,整个人宛如一朵盛开在寒冬的腊梅,很明显,这个人便是那总经理了。柳儿她们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信心全无了,人家那形象,人家那气质,岂是她们能够比得了的。杨环环在心里暗骂:“难怪龚国庆提到这总经理,激动得像打了鸡血,原来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美!”柳儿觉得这总经理好面熟,但她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谁知那总经理看着柳儿,也一下子站起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两人走得近一点,又对视了一会儿,那总经理先惊喜的说话了:“你是柳儿姐吧?”“对,我是柳柳儿,妹妹是……”柳儿还是没有想出来。“我是杨梅子,梨花村的杨梅子呀!”那总经理说着,已经激动的跑过来,搂住了柳儿的脖子。柳儿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的说:“傻丫头,你变化真是太大了,姐都认不出来了。”她忙把柳彩儿、杨环环介绍给梅子。梅子说:“都认识,加上柳儿姐,梨花村的三朵金花谁不知道啊!”杨环环酸酸的说:“啥金花呀,比起你来,我们差十万八千里了……”看到柳儿正在拿眼瞪自已,环环急忙打住了。杨梅子扭头吩咐跟来的两个人:“今天遇见了三位姐姐,我们要好好说说话,你们到对面宾馆,定两个房间,我们吃完饭,要到那儿休息,现在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先回去吧。”那两人一边答应一边匆匆走了出去。
随后杨梅子吩咐服务员上菜,又点了两瓶红酒,高兴的对柳儿说:“姐,带你们考察的那车间主任只说是咱老家那边来了人,我真不知道是你们,咱姐妹好几年未见,我陪着你们喝几杯。”柳儿故作生气的说:“臭丫头,啥时候学会喝酒啦?”梅子在柳儿面前永远像个孩子,指着那灯说:“生意场上要应酬,不喝酒怎么行,不过请姐放心,我走的是正路,我对灯发誓。”“行,行……姐相信你。”柳儿刮了一下梅子的鼻子,又小声说:“臭丫头,混这么好,这么多年也不回去看看你的爹娘,二秋婶每每提起你,还哭呢。”“我早就想回去,但我怕他们刨根问底,万一知道了上一辈的事,他们在村里人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梅子贴近柳儿的耳朵小声说。“啥年代了,有些事该挑明就挑明,再说又不是他俩的错。”柳儿说。“是呀,我也想明白了,忙完这一阵就回去看他们,把话跟他们说清楚,我心里也舒坦了。”梅子显得很轻松。“你们俩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还让人吃饭吗?”杨环环在桌子的那一边大声嚷。“好,吃饭,喝酒,今天咱们都不回去了,玩个尽兴,吃饱喝足再到对面宾馆睡觉。”梅子端起了酒杯。于是,四个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聊天,一直到半夜才去宾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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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柳彩儿和杨环环去她们的房间休息了,柳儿和杨梅子才来到自已的房间。柳儿迅速关上门,着急的说:“梅子,快给姐讲讲,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梅子请柳儿坐下,为她倒了一杯茶,才坐到柳儿对面,详细的讲起了自已的经历:当年,咋一听说自已和柳树儿是堂兄妹不能结婚的事,梅子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辞了工作,辞别柳树儿,只身一人来到深圳。刚来的那段时间,梅子找不到工作,过的很艰难,随身带的钱不几天就花完了,没办法,为了吃饭,她只好到饭店给人家端盘子洗碗。其他时候还好点,到了冬天,手一伸进水里,透骨的凉,梅子的手冻得像胡萝卜,但梅子咬牙坚持着。这样过了一年,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梅子下班后正走在大街上,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喊:“杨梅子!”梅子很诧异,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谁会知道自已的名字,她回头一看,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竟是自已的同班同学,叫辛柏林,是土生土长的深圳人。上学时,梅子就知道,辛柏林的父亲在香港开了一家公司,家境很不错。在他们上大二时,辛柏林突然刻骨铭心的爱上了杨梅子,在他眼里,杨梅子美丽高贵、端庄大气、性格温柔,是在天上都难找的仙女。但辛柏林知道,梅子正和柳树儿谈恋爱,自已横插一杠子,实在对不起哥们,所以就沉浸在痛苦里无法自拔。忍受了好长时间,在一个温柔初夏的傍晚,辛柏林咬咬牙对自已说:“只要他们不结婚,我就有机会。”于是半道截住杨梅子,流着眼泪鼓足勇气向梅子表白。当时梅子满心想的都是柳树儿,所以就客气的说了一句:“谢谢你。”便扬长而去,留给辛柏林一个美丽无比的背影。如今在深圳的街头相遇,辛柏林激动万分,认为这是冥冥中上天给他的机会,于是就尽力邀请梅子和自已一起创业。原来辛柏林在大学毕业后,已经在父亲的帮助下,创办了一家小型食品厂,才刚刚站稳脚步。梅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自已已经无路可走,便答应了辛柏林。这样,两个人相互扶持,从小厂干起,一起打拼一起创业,小厂变大厂,大厂变公司,就成了现在的杨梅食品有限公司了。一路走来,辛柏林对梅子嘘寒问暖,爱意十足,还用梅子的名字注册了公司。梅子深切感受到了辛柏林对自已的那种深沉的爱,慢慢的,梅子也悄悄的爱上了这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帅气男人,后来他们就组建了自已的小家庭。结婚后,辛柏林把梅子当做宝贝,始终如一的疼爱自已的妻子。在公司里,辛柏林虽然是董事长,梅子是总经理,但大事小事都是梅子说了算;在家里,梅子当然是绝对的一把手,日子过得和谐美满。梅子说完,脸上呈现出幸福的表情。柳儿才算彻底放了心,她就怕梅子这个天真的丫头走错了路,嫁错了人。梅子又问起柳树儿,柳儿说:“还单着呢,同事给他介绍了好几个相亲对象,都看不上。”梅子了解柳树儿,知道柳树儿还爱着她,还没有从过去的生活中走出来,于是心里很忧伤,但她表面上却表现得大大咧咧,对柳儿说:“他就是一副死脑筋,以后回去,我要好好教训他。”
两个人这样谈着,一直到深夜,还都没有睡意。梅子握住柳儿的手说:“刚才听彩儿和环环姐说,你回村当书记很不容易,不过这次你放心,咱们合作的事,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权当我为咱村的发展出了一份力。”“你们真的就没有什么要求吗?”柳儿笑着问。“要说要求,只有一点。”梅子喝了一口茶,不好意思地接着说:“姐,先前不知道是你们,你知道我为什么主动请你们吃饭吗?就是为了咱们老家的那块风水宝地,咱们黄河滩耕地面积广,灌溉条件好,并且经黄河水灌溉过的土地富含微生物和各种营养,对庄稼非常有利,比用井水浇的农田好多了,大豆这种作物有韧性、有灵性,适应能力强,但最适宜它生长的还是有机质含量高、排水良好的沙质土壤……”柳儿听着梅子的话,不由得对这孩子心生敬意了,心里想:“梅子不愧是公司总经理,看样子真有两把刷子。”于是急切的说:“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有什么打算,梅子!”梅子笑了:“下一步就看你的了,姐,你是村里的书记,和乡里的、县里的领导都熟,能不能和他们商量商量,把咱们县作为我们公司的大豆原料生产基地,由我们公司统一提供优质大豆种子,农民只负责管理,秋后我们再高价收购,价格保证高于市场的一倍。”柳儿说:“梅子,这是好事呀,对老百姓有利,我肯定努力去办,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公司又是提供种子,又是高出一倍的收购,图啥呀?”梅子认真的说:“姐,我们图的是产品的安全和质量,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在不久的将来,低热量、低脂肪、营养健康的食品肯定会越来越受欢迎,我们老家的土地上长出来的黄豆富含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是做食品的最好原料,我们就图这个。”听了梅子的这一席话,柳儿很欣慰,梅子作为一个生意人,心里想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一份沉甸甸的良心与责任,梅子长大了,也成熟了,像黄河的女儿。
深圳的生活节奏就是快,忙忙碌碌的,不觉间已经在这儿待了整整两个星期了,与杨梅公司合作的合同已经签完,柳儿算算时间,也该回去了。于是姐妹三人加上龚国庆告别杨梅子和姚老先生,坐上了返程的列车,望着车窗外唰唰后退的山峰和树林,柳儿浮想联翩,这次深圳之行,使她感觉到像来到了世外桃源,她深刻认识到了黄河滩与这个已经崛起了的都市之间的巨大差距。“必须奋力追赶。”柳儿在心里对自已说。
那年的农历四月初就立夏了,小麦开始扬花,蜻蜓和蜜蜂在麦穗上嗡嗡的叫闹着。柳树舒展开身子,在轻风中轻轻婆娑,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撒到茵茵绿草的土地上,书写着岁月的静好与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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