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田野里的庄稼耷拉着脑袋,呈现出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北面的徐河里,那水冒着热气,缓缓的流淌着。村东的荷塘边,青蛙热得吐着舌头,鼓起一双小眼睛,有气无力的哼哼呀呀的叫着。只有柳树,依然在太阳光下,浓浓翠翠的摇曳的身姿,唱出坚强不屈的曲子。
梨花村的人们在柳儿支书的带领下,在文明富裕的道路上,正一步一步迈开坚实的步伐。金柳工艺编织厂即将建成,芙蓉豆制品加工厂的筹建工作也在酝酿当中,在这样一个紧要的档口,没想到两位厂长几乎同时遇到了麻烦。先说杨环环,这一天,她正坐在还未装修好的临时办公室里,召集有关负责人开会,商量工厂招工以及下一步培训工人的事,杨银锁两口子就突然闯了进来。杨银锁的婆娘首先发话,她假惺惺的对杨环环说:“好妹妹,你都来这么多天了,在柳支书家里吃,在柳支书记家里睡的,为啥不到自已家里看看呢?你哥可是天天都在念叨你呢。”环环就看不惯这婆娘的嘴脸,于是没好气的说:“这不是忙么!没空!”“再忙也得来看看自已的亲哥亲嫂子呀,你得知道,咱们才是一家人,至于别人,看着面上对你好,其实和你不一条心呀。”那婆娘含沙射影的嘴上像抹了蜜。“这会儿成一家人了,当初……”环环看着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再提当年的事,于是又说:“我们在开会,商量正事,你们先出去吧”说着,环环示意门口的那两个年轻人,让他们撵这两口子出去。那婆娘见来软的不行,便双手叉腰,黑了脸,瞪起眼睛:“好你个杨环环,有俩臭钱,连亲哥嫂都不认了。”然后又转身对着其他人说:“这是我们家开的厂子,看谁敢撵我们出去。”那两个小伙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一人拽起那婆娘一只胳膊,想强行把她拉出去。那婆娘见这阵势,便撒起泼来,她挣脱胳膊,抓乱头发,一下子躺在地上,那两条短腿还不停的胡乱蹬着,嘴里嚷着:“没良心的杨环环,你提拔这个当副厂长,提拔那个当会计,却冷落着你二哥,看样子,你的良心早让狗吃了!”听了她的话,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冷笑声,有人大声喊:“这婆娘脸皮怎么那么厚!当年她弟弟死了,还逼着环环在她家守活寡,还好意思说环环没良心,让她滚出去。”婆娘见被人揭了老底,便不敢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哭天抢地的哭。
杨银锁眼见自已的婆娘没了招数,便耍起了无赖,对着人群说:“反正这是我妹妹的厂子,不给我找点活干,我们就不走。”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冷笑声。杨环环又气愤又感到害臊,想不到二哥一个男爷们,也这么不要脸!这时,人群中有人喊:“柳支书来了。”那婆娘从指缝间看见柳柳儿真进了门,就四蹄子朝天,哭得更厉害了。柳儿一进门,看见这俩人哭闹得这么欢,忙问别人怎么回事,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她把杨银锁从地上拉起来,对杨银锁也像是对杨环环说:“银锁哥,咱们办厂的目的就是让乡亲们都富起来,别说你是环环的亲二哥了,就是其他人,只要你保证好好干,厂里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保证,只要你以后好好表现,这屋子里的人都会同意让你来的。”那婆娘听见柳儿支书这么说,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杨银锁身边,搀起了他的胳膊贱贱地对柳支书说:“这样我们两口子就放心了。”此时杨环环早已被气的脸色铁青了,柳儿走过去拍了拍环环的肩:“妹子,都过去多少年了,血浓于水呀,该忘就忘了吧!”
69書吧
杨银锁见自已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便又想得寸进尺。他走近杨环环,装作非常痛苦的抹了一把泪说:“妹子,柳儿支书说的对,咱爹咱娘都走了,这世间只有咱们兄妹四人最亲了。”杨环环不耐烦的说:“我知道。”杨银锁接着说:“妹子,眼见你大哥和你三哥都绝了后,只有我还有两儿子,咱家的香火还需要这俩小子往下传呢!不是吗?”“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环环愈加不耐烦了。“好,好,我直说,妹子,你看你现在这么有钱,能不能给你俩侄子一些厂子里的那个什么?对,股份!”杨银锁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人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冷笑,连柳支书都在苦笑。杨环环真替自已的二哥害臊,她指着门口说:“看在柳儿姐的面子上,我让你在柳编厂工作,但你要明白,你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要说别的,什么都没有,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赶紧走人!”杨银锁见环环确实发怒了,心里想:“这妮子看来是铁了心了,不如先干着,等她消气了,再提其他的事。”于是忙改口说:“愿意干,怎么能不愿意干呢,我一定好好干,还不行吗?”说完,拉起自已的婆娘,灰溜溜的走了。
再说柳彩儿,那天,她们一家人正在吃早饭。鬼难拿和小诸葛就突然腆着肚子闯进来了。柳彩儿忙搬了两个板凳,招呼他们坐下。鬼难拿掂起板凳扔到一边,环顾了一下四周,阴阳怪气的说:“瞧,钢脚叔一死,这家里没个男人,阴森的很呢。”柳彩儿知道这俩人不是善类,忙说:“财子兄弟,都喜兄弟,这么早来我们家,一定有什么事吧?”“当然有事,如果没啥事,我们吃饱了撑的咋的,来你们这穷家烂院干啥?”小诸葛没好气的说。柳条儿听他们说话,句句带刺,悄悄躲了出去。“啥事儿,你们说吧。”柳彩儿感到他们有些欺负人,也恼火了。“听说你要和柳三辈合作,扩大厂子,以后豆腐渣也要加工成产品,不卖给我们了,是不是啊?”鬼难拿问。“是的,我们要争取最大的效益,对豆腐渣也要进行深加工。”彩儿回答。“哈哈,这么多年,我们养猪全靠柳三辈的豆腐渣,你们这么一弄,我们的猪吃啥?柳彩儿,你说你跑都跑出去了,在东北好好的卖你的豆腐得了,又回梨花村凑什么热闹?”鬼难拿被彻底激怒了,撸起胳膊就要掀桌子,柳彩儿的两个小妹妹早已吓得捂住了脸。
“我们的豆腐渣愿意卖就卖,不卖,谁也管不了。”门口忽然传来潘虎子的声音。原来是柳条儿看情况危急,把他喊来了。鬼难拿看到虎子,气势早已减去了一大半说:“虎子哥,咋哪儿都有你呢?这事和你又有啥关系?”“我是厂里的副厂长,你说和我有关系吗?”虎子反问。“啥时候你成副厂长了?噢,我明白了,又是柳儿那娘们忽悠你,故意给你戴了个高帽子,你就觉得了不得了!虎子哥,你太天真了。”鬼难拿不无讥讽的说。“我郑重的警告你,说谁都可以,就不允许你说柳儿姐的坏话,再说一句,我让你们横着出去。”虎子被彻底激怒了。小诸葛看着潘虎子那健硕的身材,估计自已和鬼难拿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忙用胳膊肘捣了捣鬼难拿,小声说:“财子哥,我们还是回去另想办法吧。”鬼难拿也感到后背发凉,忙借坡下驴:“好,不说她的坏话,你就任她忽悠,好好当你的副厂长吧,我们走。”说完拉起小诸葛,匆匆走了出去。
所有的麻烦一解决,各项工作做起来就顺风顺水了。到夏初的时候,金柳工艺编织厂就已经全面建好了,各种设备也已安装调试完毕;到夏末的时候,编织厂工人上岗,正式生产,芙蓉豆制品加工厂全面开工建设;再到那年的八月十五前后,加工厂引入设备,工人进厂,机器也开始运转起来。用柳书记的话总结:工作进展得这么顺利,这得益于乡党委政府和李书记的大力支持,得益于全村父老乡亲的艰苦奋斗、辛苦努力,得益于党支部一班人的团结协作、扎实苦干。
眼看着南地的大豆、西地的玉米、北地的高粱都已成熟,梨花村的人们更加忙碌,上班是绝对不舍得耽误的,干一晌可是有一晌的钱,一下班,他们再忙着去地里收割庄稼,男女老少齐上阵,劲头大、干劲足、效率高,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笑容。望着这一片热火朝天、奋勇争先的劳动场面,柳儿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了,她觉得在不久的将来,有几件事必须办:一是改变村民的种植观念,进行产业结构调整;二是改善种植条件,做到旱涝保收;三是尝试土地转让,实施土地集中,形成种田能手种地,其他人做工的模式。当然,这都是下一步的打算,而目前令柳儿惦记在心里头的还有这样一件事:那就是赶快促使虎子和柳条儿结婚,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柳儿之所以如此挂心这件事,其实还是有一点小私心的,自从到村里当支书,关于自已和虎子相好的传言就一直没有消停过。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两人都很清白,但有人在背后瞎议论总是不好的,如果虎子和柳条儿结了婚,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最主要的是虎子和柳条儿也确实有这份感情,于是,柳儿决定做他们的红娘。柳儿觉得第一步必须先征求双方老人的意见,她和柳彩儿进行了分工,由彩儿去做娘的工作,柳柳儿负责潘峰子这边。于是那天吃过晚饭后,柳儿便来到了潘峰子的家里。潘峰子还因为村委会落选的事情耿耿于怀,见到柳儿酸不溜秋的问:“柳支书这么忙,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家破院来了?”柳儿笑了笑说:“其实我早就想来看峰子叔和婶了,今天我来,一是想和你们唠唠嗑,二是想跟你们说说虎子和柳条儿的事。”潘峰子家里的一听,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她瞪了潘峰子一眼说:“柳儿,你峰子叔小肚鸡肠的,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也看出来了,虎子和柳条儿有情义,你快给婶子说说,这俩孩子能不能成。”说完,忙给柳儿搬了一把椅子,用袖子在椅子面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的请柳儿坐下。柳儿说:“我看能成,我今天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们二老的意见。”“我们同意,一百个同意!”一听说牵扯到儿子的终身大事,潘峰子也转变了态度,高兴的说。“他们两个是你有情我有意,既然你们二老同意,我这就去帮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柳儿说完,转身告辞。潘峰子两口子一直把柳儿送到大门外,才喜滋滋的回家。一天后,彩儿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她的娘对虎子也相当满意。好事不能拖,柳儿又把潘虎子叫到村部,虎子嗫嚅了半天说:“我巴不得呢,但我年龄比她大那么多,就怕柳条儿嫌弃。”柳儿又去问柳条儿,柳条儿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说:“虎子哥人挺好的,我听柳儿姐的!”说完,头也不回一溜小跑就走了。柳儿禁不住望着这妮子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背影一阵好笑。于是,一个月之后,在芙蓉豆制品加工厂的大院内,在全体工人的见证下,副厂长潘虎子和第一车间主任柳条儿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西风吹,天又凉,梨花村的人们收完秋天的庄稼,马不停蹄种上了麦子,然后一心一意走进工厂。全村除了老人和孩子,再也没有闲人了,喝酒的、赌博的、闹事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柳树们看到这样的变化,也变得祥和了许多,挥舞着枝条,把那金黄的叶子向空中尽情的挥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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