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中的季安就连保持理智都难,更不要说能与季临一战。
吃了几场败仗,丢了几处城池,麾下将领劝了又劝,方同意退回岷西。
季临部署了一番,自己和肖都尉、周都尉各领一队人马,从三个方向攻岷西。
季临给自己择了最重要也最困难的那条路,安顿好新夺回的城池的百姓后,便带着人出发了。
肖原和周未也相继开拔。
周未到了地方扎了营,刚坐下要用饭,有人急匆匆进来:“周都尉,在营地周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便带了回来,现在就在帐外,他自称……杨复杨太尉。”
周未把箸子一扔,噌地一下站起来:“快请进来!”
“是。”
周未快步向外走去,未走到一半,便见一个佝偻着腰,浑身脏兮兮,头发也乱糟糟的人,眉眼间确是师兄的样子,他不会认错。
周未顿时有些哽咽。
杨复见了他,小声唤道:“师弟……”
听他这一声,周未眼前似乎又见当年那个蹲在身前给自己上药,还替自己顶罪,以至于被师父责罚的师兄。
颤着音“哎”了一声,眼眶红红地上前去将人扶到案前。
又将碗筷递到他面前。
“师兄,军营中也没什么好的吃,就这些粗茶淡饭,你先将就着用些。”
杨复抖着手接过碗筷,好像饿了许多天一般,急急地埋头就吃。
见他这副样子,周未也忘了要问其他事,只挥手叫人端来茶水,亲手倒了一碗,推到师兄面前。
看他吃好了,又着人收拾出一顶帐子,派了军医去看。
三王爷定下的出兵的时间还未到,安顿好师兄,周未便整日巡查营地及周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方略安了些心地回帐子休息。
刚回到,杨复就找了来。
“师弟,我们何时出兵?”
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的戒备让周未沉默了,只盯着师兄看。
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的不妥,杨复又道:“师弟你有所不知,那季安甚是狡猾,也十分残暴,我当时得亏有心腹护着才逃得出来,十三人与我一起,最终逃出的只我一个,十三人啊……”
杨复面上露出十分痛苦自责的神色。
“以季安那心狠手辣的程度,被抓回去的怕是……”
杨复闭了闭眼,还是红了眼眶。
周未心中更是不好受,那日军医给师兄检查完后说他身上有多处鞭伤,又因终日躲藏,身体虚弱了许多。
杨复上前握住周未的手:“师弟,我是不想我们尚川将士白白送命啊。”
周未顿时对刚才自己的戒备有了愧意,想着师兄才能高于自己,便将计划一一说来。
“还算妥当,那三王爷和肖都尉那边呢?”杨复肯定着,又问道。
周未却是摇了摇头:“非是我瞒着师兄,只是我并不知晓他们的计划,王爷是分别同我们讲的,肖都尉对我这边也并不了解。”
杨复点点头,叮嘱他早些休息便回自己帐子去了。
另一边的季临收到周未那边来的信,知晓杨复在他那儿,皱了眉,回了些更细的安排后,特补上一句“无论如何,还是要多加防备”。
又去信肖原,叫他解决了就先往东去同周未会合。
出兵前一天,周未拿到了三王爷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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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爷的话他自是要听,可那是他师兄,如今又因季安而受伤,他多少有些不忍。
岷西
几场败仗下来,季安也渐渐冷静了。
作为皇室子,他亦从小熟习军书,虽然不及季临,但也还算能看。
冷静下来了,便能与其他将领有商有量了。
已过亥时,屋内仍点着烛火。
几人围在舆图边,面色都不大好看。
“王爷,杨复那边有消息了。”
季安接过来看了看,冷哼一声:“倒是挺有戒心。”
“让杨复办事机灵点。”
“是。”
“先解决周未。”季安点了点岷西东北部。
第二日
周未做完了战前动员,回头看向杨复:“师兄,你身体有恙,在这里等我们好消息就好。”
杨复却是一握拳,上前一步:“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师弟你也不必担心我,即便是做一名普通小卒,我今日也要上战场,为我的同僚报仇雪恨!”
见他这样,周未胸中热血再次燃起,同意了。
但他又怎舍得真让师兄去做那普通小卒,自是要与师兄并肩而战。
营中当然有不太相信杨复的,可见他上阵杀敌那副奋力的模样,也都放下心来。
计划做得周全,将士又志气高涨,这场仗本该早有结果的。
可对面好像知晓他们的每一步似的,让他们有些难以招架。
周未一咬牙,当即决定更改计划。
杨复退至他身边。
“师兄,形势不大好,我们被包围了,你从西北方向先撤,去找肖都尉!”
周未对他喊道,旋即又让人重点攻西北方,从西北方入围。
杨复却未动。
“师兄!快走啊!”
周未转头去看他,却见师兄正盯着自己,眼神是说不出的冷漠。
下一秒,腹部传来剧痛。
周未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只见插在自己身上的,是今早他寻摸着师兄无常用兵器在手便,就去给师兄挑的长矛。
“师弟,对不住了。”
杨复淡淡地说了这一句,要抽回长矛。
周未却是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一手捂住腹部,艰难地向前迈一步,另一手重新握紧刀,红着眼,狠狠地向前甩去。
杨复忙脱手,想要躲开,但那把刀还是直直插入他胸膛。
见此,周未笑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师父教这一招时,师兄学得很好,他却总是不得要领。
是师兄陪着他一遍遍地练习,他才掌握了的。
后来多少次他绝处逃生时,都是靠的这一招。
只是谁能想到,他有一日会将这一招用在师兄身上呢?
他对不住王爷的信任,也对不住他的将士们。
恍惚间,他听到了另一队人马加入战斗的声音,有人来扶他。
“都尉,您挺住!肖都尉来了!”
周未放了心,至少剩下的将士得救了。
可他又怎还有脸面去面对他们,面对王爷,面对尚川呢?
肖原,还骂了你一顿,真是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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