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涟楹就在这跟顾晚分开了,宋涟楹一路数落着我,一边大踏步地往前走。
“你说,这以后要是没人在身边了,你要怎么办?”
我脑子现在不转,但不知怎地,我就抓住了这句的重点,“什么叫没人在身边了?”
他一时语塞,话里带着些慌乱:“我就这么一说,我就是说你不会照顾自己!干嘛要这么较真!”
但我就是突然有些心慌,这句话我不爱听,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总觉得宋涟楹背地里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事儿。但我的脑袋已经昏沉到不容许我多想,头一耷拉一耷拉地直撞宋涟楹的头。
“梦回,咱可不带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的。”他笑着,又把我往上抬了抬,“现在还好吗?”
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连忙说道:“我还好,其实没什么事儿。”
其实并不是没什么事儿,去了医院之后高烧虽然是退了,但依旧是低烧不退,查也没查出什么病症,他们都在焦急着,我却突然心静下来了。
就好像突然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但还没能为国家做出点什么贡献,这让我有些可惜。
“又在瞎想什么呢?”宋涟楹敲了敲我的头,把饭放在桌上。
在这段日子里,滇缅铁路通了,抗日宣传大合唱又进行了两次,已经基本形成了抗日大后方团结一致的局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摸摸头,“没瞎想,我就是觉得想换个方向,不想研究相对论了,我想去学习流体力学。”
这段日子里我闲下来就在想,我想在有生之年先做出点什么来,我没有时间等到有优渥的环境让我去研究相对论,反战之下,它不够直接,我思来想去,国家现在不是缺飞机吗?那我去学一门能直接参与到抗战当中的啊……
“挺好的,你选什么我都支持你。”宋涟楹笑眯眯地坐过来,“学流体力学是不是跟飞机有关,你要是造飞机,那我去开飞机怎么样?到时候咱哥俩共同抗战!”
我把他随处挥舞的手拉下来,笑道:“对的,你说得对,飞机能不能飞起来,怎么受到的阻力最小,这都是流体力学。可惜我现在想的还不深入,我还需要多看看书,不,现在书也匮乏,我准备跟周先生去请教一下。”
我之前从没提过我们在昆明上学这段时间有多困难,书籍在迁移的过程中有的丢了,有的坏了,大部分书籍在北平和天津时就被炸的渣滓不剩。运到昆明来的都是历经磨难下的珍宝,先生们上课全凭脑子里的记忆,默写下来给学生传阅参考。
所以我们都特别能理解尚思墨以身护书的心情。说起尚思墨,这位年轻的学生已逝去数月,但回忆起来还恍如昨日。
我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思墨了。我现在倒真的希望这世间有轮回,我们这些年轻的战士、百姓和同学都能够回到我们这片故土。”
宋涟楹抿了抿嘴,“还是过几年吧,等我们把国家建设富强了,这样他们再回来就可以享福了。”
顾晚也来了,一直站在门外没进来,这会儿听着我俩‘盼有来世’的论调,拍了拍门把手,“两位,我能不能进来?”
我俩连忙给让了个座。
“我受我们刘团长委托,请你们一起去看个电影,庆祝一下咱们宣传活动取得圆满成功。不过我想这场电影还有几个意思。之前梦回生病未愈,现在他精神头也日益见好,我们团长已经成功保研,继续攻读研究生,刘永年的论文写完了,齐康岚的小说现在已经引起一股潮流,这可谓是五喜临门!”
顾晚掰着手指头算着,说完兴奋地蹦了一蹦。
齐康岚之前说要写的连载小说,果然也没食言,第一次合唱游行后没多久,他便开始着手写《游荡的鬼魂》一文。现在齐康岚和项绍琨并称为春望社的双剑合璧。
“那都有多少人去,咱们还不得把电影院包下来?”我疑惑。
顾晚摆摆手,“没有那么多人,就我们几个,南妨不在,已经去缅甸了,永年也没时间,闻先生正在给他改论文,就思真、你、涟楹、康岚、我、苡琇姐,还有我们合唱团的另外一个叫王晓的姑娘。”
我哦了一声,傅南妨现在做生意已经出了云南境地了,时不时就要去趟缅甸,路途长,来回时间就不是很确定,但是确实挣了很多钱。
穆思真倒是爱上了合唱,医生也建议她可以多唱唱歌,锻炼一下肺功能、提高肺活量,这对她病情恢复有很大好处,所以现在穆思真相当于是加入了合唱团。因为体格有所好转,性子也较之前活泼了些。
这都是令人可喜的事儿。
看电影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了许久我又有些累,但又不舍得让他们走,还想着继续再说会,听他们讲讲最近的局势,还是宋涟楹看出我脸色差的厉害,连忙说道:“今天咱们就说到这儿,你自己看看书,或者是睡个觉,我们先去通知其他人。”
其实宋涟楹是不太赞同去看电影的,一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在阻挡我点头,二是也不好直接驳了女孩子的面子,不过他走的时候捏我捏的疼得很,我也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不过,我也不擅长拒绝女孩子。哎……
电影看到一半,汽笛声就响起来了。大家都开始紧张但有序的撤离。不管在干着什么,中途放下去跑警报,已经是特别稀松平常的事儿。
我现在体力很是不好,似乎又回到了旅行团之前那会儿,跑一段眼前就开始冒金光,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跑不动了宋涟楹便拉着我往前跑,拉不动了就几个人轮流背着我往前跑。我可真是添了大乱了。
我内心也很痛苦,但我又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在紧急警报响之前,我们终于跑到了防空洞里面。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其他人也累的不轻。倒是顾晚面不改色。
“顾晚篮球打的特别好,而且又是搞合唱,肺活量大着呢,跑这么几下没什么问题。”宋涟楹似乎看出来我的疑虑。
“是啊,现在谁说女子不如男,这是个男女平等的时代,总会有很优秀的女孩子的。”我小声说着,看着顾晚趴在外面侦查敌机情况,羡慕的很。
“梦回,我有话跟你说。”旁边那个叫王晓的姑娘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朝她那边靠一靠。
我抬头看宋涟楹,他很识趣地背过身去。
“怎么了?王晓同学。”
王晓是个很文静的女生,自带一种忧郁的气质,她不爱说话,但就站在那里,就能让你感受到淡淡的忧伤,让人忽视不得。
不过我跟她是没有什么接触的,这会儿她叫我倒使我讶异的很。
“没事儿,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要多注意身体,劳心劳神耗费精力,你得好好养养身体。”王晓小声地说着,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后面便直接低下头去。
我笑了,心里很是轻松:“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一直在往好处发展,不必担心我。”
我似乎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自己,于是又多说了两句:“你也要宽心,忧思对身体也不好。”
她点点头,很是开心,脸蛋耳朵都兀地红了。
我不太理解,只觉得是性格使然,也没放在心上,顾自又把注意力放在远处飞来的飞机上面了。
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日本人也摸出了一套经验,以前在上空俯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炸,现在不同了,有序的撤离之后再也见不到那种混乱的场面,他们便开始往郊外炸。看着哪里可能会藏人,就在哪里多落下几颗炸弹。
不过我们这个防空洞是极安全的。又隐蔽又不容易被发现,所以这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家都在跑,有人丢钱,就有人捡到钱,我在跑,所以我能捡到钱。”齐康岚手里拿着一小块金子,美滋滋地念叨着,“果然大仙说得对啊!”
有一次我们一起跑警报,傅南妨跑累了,但又不想直接说自己累,便从逻辑学上给我们说了一通捡钱理论,然后身体力行地慢下来给我们实操演示。他走了没多久,竟然真让他捡到了!
这下可不得了了。傅南妨在我们几个面前开始横着走路了,最后还是穆思真看不下去,把这个活宝扯了下去。
自此之后,齐康岚就加入了大仙的奇怪行为行列。
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他在跑,可他为什么没丢过钱呢?这从逻辑上也没问题。不过鉴于这个问题过于弱智,我不想加入他们的奇怪行列就一直压着没问。
没成想,王晓同学一鸣惊人了,她弱弱地举起手:“康岚同学,那为什么你们只会捡到钱,不会丢钱呢?”
齐康岚一摆手,“为了避免这种概率事件发生,我们决定不带钱,不带钱便不会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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