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呼呼一路走到凛园门口,祁叙又掉头朝暖园走去。
沈确今日下山去了,大师兄也没有其他指示,可不就是休沐一日。
自己在凛园无聊,不如去暖园找五师兄斗嘴打诨。
刘喜正站在暖园来回踱步朝外张望着,见祁叙走过来眼神躲闪。
“五师兄在里面吗?”
“关公子,我家公子他不见了。”刘喜知道他家公子和关公子走得近,实话实说道。
“啊,不见了?!”
祁叙抬高音量反问道。
“嘘,关公子您小点声,您说少爷他会去哪啊?”
刘喜不敢声张,生怕被别人知道,万一真的偷偷下山,又是一顿捶楚,少爷最怕疼了,怎么还敢往外跑呢。
祁叙也纳闷了,庄少隽能去哪呢。
师父清晨才刚下山,庄少隽便这么快溜走?
对了,柳荫!
那天两人聊起柳荫,祁叙还给他出主意,让他约柳荫去别处相见,便不会被师父惩罚,庄少隽该不会信了吧?
若是这样,那真有可能下山去了。
“你先别急,去书堂或是后院找找看,我也去别处寻寻,万一是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呢。”
刘喜哎了一声,轻叩院门沿着小路去寻庄少隽。
祁叙慢吞吞往回走,不觉替沈确累得慌,当真是没一个省心的,若是这回庄少隽再因这事挨打,他绝对和沈确站一边。
路过秋园,里面传来一阵悦耳悠扬的琴声,祁叙顿住脚步,闭眼听了一会儿。
三师兄平日里从不与人多交道,无事便在秋园抚琴,像是将自己困在构想的世界里,不受外界纷扰。
不像他这般爱热闹,哪里人多想往哪钻,自己待着总觉得瘆得慌。
一曲终了,祁叙转身正欲离开,院内却传来不同于三师兄的爽朗笑声和掌声。
“询儿琴艺越发精湛。”
这声音太过耳熟,以至于祁叙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三师兄软糯糯娇嗔说着:
“那师兄为何这些日子都不来秋园?定是不愿见我吧。”
“询儿说的哪里话,书堂不是日日都见,夜里不是怕传闲话。”
这回祁叙听清了,却也吓傻了。
是二师兄的声音。
他们俩这对话太不正常了,三师兄向来说话娇软的,可二师兄天生嗓门大力气大,从未见过他这般同谁说过话。
询儿?天呐,这是唤三师兄乳名?
“日日见,也盼的紧。”
祁叙都能想象三师兄说这话那柔弱无骨的模样,招人怜惜。
想的竟是,沈确啥时候能这般对他讲话,让他骨头也酥一酥。
等他回味过来,赶紧拽着长海赶快离开。
若是他们二人以身相许,即便困难重重,也并非毫无可能。
只要他们愿意放弃家族期望,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远走高飞便是,总有希望。
可据祁叙所知,二师兄是有婚约在身,且他并未推拒。
沈确还说年后便让他回去准备婚事,待大考之前再回来。
如此说来,二师兄既想保住荣华富贵,又和三师兄牵扯不清?
那他置三师兄于何地?
不行,这件事一定得沈确亲自处理,大师兄最好都不要插手。
带着伤转悠一大圈,尽是些糟心事。
大师兄那里吃了一肚子气,五师兄又好端端的不见了,二师兄和三师兄还————
沈确啊沈确,带我离开书院,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们双宿双飞吧,再也别管他们这些破事了。
祁叙趴伏在榻上,喊长海来帮他上药,等一切准备妥当,露出伤处了,祁叙又喊了停。
“算了,药放回去吧。”
沈确交代不让上药,尽管上了沈确也看不出来,可祁叙不想骗他。
“那我帮公子敷一敷吧,快些消肿,这还肿的厉害呢。”
长海放下药碗便要去拿棉布,祁叙摇摇头,打发长海去忙别的。
就这么晾一晾也好,火烧火燎的肿胀接触空气似乎跟着清凉不少,就这么趴着想着,不多会儿便熟睡了。
沈确去得早,回来的时候天都还大亮。
他先去了姜淮安的春园,问了庄少隽的情况。
方才听轻舟说少隽又不见了。
“山上全都找过了,或许五师弟有急事下山去了。”
沈确想到他出去一趟书院必不会太平,却没想到庄少隽敢如此明目张胆不说一声便下山,连刘喜也瞒着。
如今再气也得想办法先将人找回来。
“让乌逵去找,找到直接捆回来。”
惊动乌逵去寻,即便找回来性质也变了,姜淮安总感觉此事透着蹊跷,便请求道:
“理理已经下山去寻了,若是天黑之前还没回来,再让乌逵去吧。”
理理分明是姜家的奴才,却为这书院操碎了心,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也好,姜淮安能有理理帮扶,日后他也能安心。
“就按你说的办吧,关旎今日没找你麻烦吧?”
提及此,姜淮安扑通一声跪下,信件一事师父定早知道,却从未来问过。
他也因信件过于隐私,并未向师父有过交代,不觉惭愧。
“淮安明知小师弟日夜盼着,因一己之私并未向他透露半分,今日还对他恶言相向,都是淮安的错。”
沈确也不知信件内容,只知永城候府的信件全都去了春园,姜家和傅家原本就交情匪浅直接去春园也无可厚非。
可按此时姜淮安的说法,这信件定另有蹊跷,他今日才去了宫里,并无异样,那便是与姜淮安有关?
“你是师兄,有何对不起他的,可是世子遇到了麻烦?”
傅侯爷拒绝不可能单独书信姜淮安,唯一的可能便是傅家的世子傅琢有关。
“也不算麻烦,师父别再问了,淮安说不出口。”
姜淮安羞愧的垂着脑袋,沈确稍有领会也不便多问。
不过他猛地想到一件事,这些年不管是姜家还是他,都为姜淮安物色了不少适龄女子。
可姜淮安提都不让提起,莫非他属意的并非女子而是男子?
若是如此,又何尝不可?
反正姜淮安打定主意不回姜家,将来这书院交予他,伴侣只要是他心悦之人,又有何妨。
沈确会心一笑,扶着姜淮安起身,宽慰道:
“你年岁最长,这方面却最不开窍,连关旎那臭小子都比不过。既不愿同为师讲,便自己消化吧,你记住,不论你将来如何选择,为师都会拼尽全力支持你,不要给自己捆道德枷锁,不要有负担。”
“我——师父——-”
姜淮安几近哽咽,若是换作从前,他必听不懂师父所言,可今日他懂了,懂了师父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支持,背后要为他谋划多少。
他是沈确的大弟子,该早些为师父分担才是,又怎能一直让师父为他担忧。
“师父放心,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淮安定当恪守规矩。”
沈确手掌在姜淮安肩上使劲拍了拍,这孩子怎么就没有半点祁叙顺杆爬的样子呢。
人生苦短,他又何尝希望这些孩子被规矩束缚一辈子。
日后再好好同他掰扯吧。
也不知道祁叙如何了?
沈确蹑手蹑脚来到凛园,长海正在厨房做晚膳,炊烟袅袅,院里竟难得有碧绿的青菜,包裹在窗户纸里,倒成了冬日里的一道风景。
他独自踏进内室,祁叙正歪着脑袋趴在床榻睡得正香。
腿根堆着半褪的衣衫,身后的伤就这么暴露着,泛着紫黑的透亮。
一旁的桌案是盛放药膏的碗,满满当当该是并未用过。
祁叙总能在他不备之时,戳到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例如此时,比挨打时候哭求的眼泪更戳人心。
沈确坐在床榻边,轻抚着祁叙鬓角的黑发,高耸的鼻梁上扬的眼尾本该是不苟言笑的凶模样,可他笑起来又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令人毫不设防。
不知在哪一刻动了心,又是在何时被这滑头滑脑的小家伙牵动。
罢了,反正也留不久,便多宠些。
“沈——师父?”
一阵熟悉的暖意袭来,祁叙悠悠转醒,睁眼见到沈确恍惚在睡梦里。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将嘴巴捂住,生怕被沈确抓住把柄再打嘴。
“啪!”
响彻内室的一巴掌,疼的他两眼昏花。
当真是顾嘴不顾腚,他竟忘了身后并无遮掩,沈确的一巴掌毫不留情,本就伤势惨重哪里经得起这般捶楚。
祁叙嗓尖哀嚎着转移注意,手却偷偷向后摸索,欲要提起羁绊。
“啪!”
手被沈确拍开,身后再次挨了不轻的一记,这下眼泪水直接飞溅出去。
怎么又打他!!!
“药还没干,待会儿再提。”
沈确轻轻用手扇着,是为了让药干透?
怪不得睡梦中感觉凉飕飕很舒服,原来沈确帮他上药了啊。
嘿嘿,嘿嘿。
“师父~我今日都待在凛园,哪也没去,是不是很乖?”
指望沈确轻声软语跟他说话不知道猴年马月,祁叙学着三师兄那般,娇生柔媚道。
“你今日去了秋园?”沈确不解风情的问道。
唉,不对,沈确怎么知道他今日去了秋园?
莫不是二师兄和三师兄的事暴露了?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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