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早上醒的时候蒋京捷的位置已经空了，上面除了睡过的痕迹就只剩下专属于这个男人的味道了，孙宛尼趴在枕头上看着这个空位好久，曾经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就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也尽全力地为自己去适应有一个新的开始。
并不是没有人追过，大二的时候有一个计算机系的男孩子追过孙宛尼，他们是在体育课还器材的时候认识的，孙宛尼来姨妈坐在器材室休息，没有去上课，这个男孩子拿取器材的时候看到她弄脏的裤子默不作声脱了自己的牛仔外套给她，一句话没说。
后来，就一直收到这个男孩送的零食，蛋糕，奶茶......久而久之两个人默认了这一层关系为恋爱关系。
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现在想起来，孙宛尼还是没有任何漏一拍的心悸。
她以为正常的恋爱，那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接受牵手，拥抱，亲吻......可是她在傍晚的操场晚霞之下推开了那个亲吻，唇边的温度终究没有落下来，那个男孩后来毕业第一年偶然在高铁站遇见过一次，他和蒋京捷不一样，不张扬没有脾气，说话一直亲和，尊重她，照顾她......也会因为拒绝他的拥抱，牵手还有吻放弃她。
“喂——”
尽管醒了，孙宛尼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初朦的慵懒，呼吸如蝶扑，惹得手机另一头的人心痒痒的。
就算有昨晚那一遭哪里会尽兴呢。
“起了吗，妞儿？”
“没有。”
“那行，再睡会儿，我让他们晚点儿再给你送餐，”蒋京捷的声音总是漫不经心的，这次还有不加掩饰的魇足，“你那好朋友她妈妈的手术我跟市第一医院专家组打过招呼了，今天专家会去找家属了解具体情况，之前她妈妈对你不差，咱们这一次也是尽心尽力了。”
心里晃过一丝惊愕，孙宛尼昨晚趴在他怀里随口说了一句王美仪妈妈大后天手术的事情，没想过他会上心，有一处柔软瞬间触底反弹。
“妞儿......妞？”
“谢谢你......”孙宛尼空出来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来回抚在他睡过的那块床单上，“哥哥。”
“死丫头，等我回去再喊！”
耳朵滚烫，孙宛尼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挂了蒋京捷的电话，连忙又打了个电话给王美仪说了这个事情。
休息了一天孙宛尼脸色看着比前一天刚来的时候粉润很多，圆嘟嘟的惹人喜欢，王美仪领着她下楼吃午饭，医院周边都是一些快餐店，走了两条巷弄才看到一个环境相对好一点的饭馆，点了不少菜，孙宛尼知道王美仪感激她。
“够了，美仪，随便吃点儿咱们就回去了。”
孙宛尼一边说着一边拎着手边服务员递过来的水壶烫碗碟和筷子，“早上专家怎么说？”
王美仪摇头，脸色明显的比前一天平静很多，“手术照样进行，专家说今晚和明天会商议出当下最合适的手术方案，后天和我商谈方案后大后天进行手术，”接过烫好的餐具，王美仪叹息里的呼吸都无奈至极，“现在只想着能让我妈她能活久一点就行，不是想吃胖雪梨吗，手术完我就给她买......”
“银行卡的钱也是他给的吧？！”
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孙宛尼觉得王美仪简直就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人精，这也不难猜测，就算不是钱，能短时间把卉市的专家组联系到的除了政界也就那几家人物了。
“......美仪，你知道我朋友一向不多，我不想你留遗憾......”
“所以......”
“没有！”
孙宛尼否得快，“我没有答应他任何条件，他也没有要我和他交易什么，有借有还，你别担心。”
她怎么会不担心，当年那件事情在整个村里谁不唾弃一声孙家女儿是个肮脏货色。
“他......”
“尼尼，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
惊愕从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显现出来，王美仪并不惊讶，“尼尼，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过，你和我说起他的时候从来都是心安理得的从容，就像你们之间的事情其实你都能理解和接受。”
是吗？
“不是吗？”
孙宛尼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开水，有点烫，舌尖微疼，还没缓解就听王美仪清淡的声音继续道：“大学的时候刘靳那么迁就你手都不给人家牵，你说没有你那个蒋家哥哥的原因？”
“美仪，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有些受虐倾向的犯贱，但是......”孙宛尼声音越来越小，她不喜欢那些人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刘靳碰我，他是个好人......”
可是他一碰她就是觉得恶心。
“我懂了，尼尼，但是这不是犯贱，”王美仪轻笑着摇头，筷子往孙宛尼碗里放了一块茄盒，糖醋的，“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能因为他开始有自己的追求，世界上一切都是可控，但是除了感情，没有人能衡量的出任何一种感情，尤其是爱情。”
可他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呢。
以前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王美仪就是乏味的生活里的一颗开心果，至少在孙宛尼这里生活总有一个可以分享的依托点，也只是临时的依托罢了，王美仪有自己的目标和动力，可是孙宛尼没有，一直都是浑浑噩噩地上班下班，加班，后来懂得多了，才知道因为缺少爱，没有父母之爱奠定的力量，所以孙宛尼的心一直是空的。
“遇到他之后你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有事儿干了！”
王美仪嘬了嘬自己的筷子，脸上一下明媚起来，“好，我换句话问，他碰你的话你觉得恶心吗？”
老实说的话，并没有。
虽然没等到回答，王美仪也没有继续追究，神情开始正经起来，“从实际说，你们有点不现实，但是我却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为什么？”
“有钱，有颜，对你不计较付出，要是活儿好的话就更完美了，”说到这儿王美仪一下子收紧了声线，“你们......”
“没有！”
没有到最后一步。
直到最后回医院的路上王美仪都在警告孙宛尼不准当三，孙宛尼的脸臊了一路。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又开着空调，孙宛尼坐在病床前眼睛熏得红红的，王美仪看了几次都没忍住调侃她皮娇肉细，下午守着病床让王美仪睡了一个下午，她也没闲着，手机一直都在回复纪浩堃的工作消息，傍晚的时候看王美仪精神不错心里也放心了很多，抱怨了很多自己带的实习生问题多多，她都请假了还不省心。
“尼尼，今天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孙宛尼点头，手上还在回复纪浩堃的工作消息，指尖在输入法上疯狂点击，“蒋京捷让我在这等他，他开完会过来接我一起吃晚饭。”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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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孙宛尼反应过来，王美仪已经端着吃瓜的眼神拎起水壶往开水房去了。
住院部上来到病房必须要经过开水房，王美仪也是在打好水出来的时候撞上来接孙宛尼的蒋京捷，她以前在初中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个男人，那是个下雨的周五，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模糊视线的那种雨幕，所有撑着伞蹲在校门口的家长都在等自己家的孩子，只有一个高高白白的少年头上顶着自己外套上的帽子站在校门口保安办公室屋檐下，半边身子几乎都湿透了，干净精致的人即便是淋湿了也比他们这些小镇上的人看着清冽，直到眼见孙宛尼背着书包一头扎进了这个少年的怀里......
到现在王美仪都记得在和妈妈一起的伞下，一起相拥着穿过雨幕的两人身影。
“......她过得一直不容易，得过且过着，挣的钱能够生活就懒散一会儿，没钱了就去工作，没有意义也不去找寻意义，因为一直都在被放弃......”
所以王美仪一直能理解为什么孙宛尼一边厌恶又一边越来越依赖。
蒋京捷眸子里依旧是固有的冷色，“我虽然没有必要和你说，但是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放弃过她。”
接到孙宛尼准备离开的时候，王美仪把内心的感谢当着孙宛尼的面和蒋京捷又说了一遍，这她该说，人情和钱她也该还。
“谢意我就收了，至于还不还听尼尼的，”蒋京捷看着孙宛尼，顺手把她鬓边的一缕细发别到了耳后去，“尼尼要你还，你就把钱还给她，我不收其他女人的消息，包括转账。”
回去的时候市区的霓虹红了卉市半边天，蒋京捷直接带着小姑娘回了酒店，他心里窝着火，对他自己的火，却像自私的发泄到孙宛尼身上。
刚一进门，卡还没来得及插进卡槽，孙宛尼就被重力推到门后，背部挤压一声闷痛连着门关的声音一起混进了男人粗暴直接的亲吻里，她没有被他这样亲过，齿关本能地因为恐惧紧咬着，无法动弹，因为双手也被交叠着控制在头顶压制。
“张嘴，妞儿。”
孙宛尼喉咙和眼睛都在颤抖，除了偶尔发出来的呜咽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直到蒋京捷尝到了咸涩的眼泪......
“我没有放弃你，尼尼......”
唇上的压制终于松懈下来让孙宛尼有了喘息的机会，手腕上的力道也变轻了，霸道的势却仍然保持着，刚顺从了呼吸就听男人微哽的声音，“我以为那张支票至少在我出国的两年里生活好一点，尼尼，我需要时间给你创造好条件的能力，如果......”他哽咽的力度很大，埋在女孩颈肩的呼吸很重，“如果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他妈连夜都要飞回来，先把孙茂才抡了再带着你一起飞出去的......”
人一旦被关心后委屈只会刻意放大，孙宛尼的鼻尖酸楚直接逼近眼底，泪水决堤得猝不及防，“是不是美仪和你说的？”
男人依然埋在小姑娘的脖颈间，点头，一条腿还抵在她腿间，双方都平缓了呼吸蒋京捷才直起身搂上小姑娘的腰横抱入怀。
两人依然是这样托抱的姿势躺在床上，孙宛尼歪在蒋京捷的肩上，耳朵里清晰地听到他胸口的跳动，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他的胸腔因为说话颤动着，“你觉得我自私是对的，如果不是我固执地觉得用我的办法，你不会这么晚才回到我身边，吃这么多苦......”
“回到你身边？！”
“嗯，你的简历是我让赵孝伦发给人事部的，”蒋京捷的胸腔还是规律地起伏着，“早知道老子白手起家的时候就把你绑在裤腰带上。”
“那不还是要吃苦。”
“哥哥我能叫你吃苦？！”
话一说完，环在腰上的大手就掐了一把软柔，惊得小姑娘轻呼出声来。
“我就是自己吃糠咽菜也得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怀里的触感真真切切不容忽视，如果光是从这一方面衡量的话，小姑娘把自己养的也不差，“妞儿，你怎么哪儿哪儿都软乎乎的嗯——”
这样的危险发言直接被孙宛尼判定为隔离信号，移开放在男人身上的腿脚，嘴里小声嘟囔着不为人清晰的咒骂。
“你呢，蒋京捷。”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心里还是想挑逗一下，“叫哥哥，哥哥就和你说。”
“不说算了！”
小姑娘的嘴翘了翘，从小撒娇的招牌动作。
蒋京捷刚出国就开始琢磨着自立门户了，蒋盛华几乎是流放的状态对待蒋京捷，为了维持蒋家的体面，他对这个逆子的条件就是全优毕业，国内的名声没有了，但是国外披回来的外衣他要最华丽的那一件。
当然，为了自己，蒋京捷也做到了，第一年就提前学完了两年的课程，开始致力于资本风投，“当时拉第一笔投资的时候在那家公司楼底下蹲了一个星期，回去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一脸的胡子拉碴的。”
瘦了六斤七两。
后来也因为这笔天使投资，蒋京捷在毕业后正式成立了弘焱资本，也因为有国外的资本控股一直对于回国的投资掣肘的时候。
“后来呢？”
“后来花了点心思，脱了层皮结束了合作！”
说得轻巧，蒋京捷连着一个月没有好好睡过。
经了那一趟，弘焱资本在国内直接一炮打响进入资本圈内视线，也才有今天那些财经报道里夸得天花乱坠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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