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安将细面放在碗中,上边儿点缀了青菜,又放上切碎的鸡丝和火腿丝:“汤啊,一会儿得放在保温的瓮里带过去才行。你帮我一起拿吧。”
司行旷,此时整个人的魂儿都已经被香喷喷的味道勾引走,只能凭借机械的判断,迟钝地点头。
说着虞卿安走到一直燃着的小炭炉边上,又从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一只手把壶。
通体黑色,宽口的柴烧小壶,毫无特点,但是一看就是经常使用,已经有些许岁月烧灼的痕迹。
打开盖子,依次放入蚝汁、葱油,和刚刚的高汤,又加入了一种深褐色的粉末,最后放了盐。放在炭炉上开着盖,咕嘟着。
“这是什么?”司行旷从未见过这种粉末。
“菌菇粉,也是外婆的秘方,每年雨季,都要去后山松树林里去寻蘑菇,回来晒干,研磨成粉,可以吃一年,增加香味。”虞卿安像一个献宝的小孩儿,喋喋不休地跟司行旷炫耀着。
“你饿了吧?”
虞卿安看到司行旷已经克制地咽了好几次口水了。
“一点点……”
“那给你先尝尝。”
虞卿安在碗橱中又取出一只莲花白的小瓷碗来。
熬制过的秘制酱油放在碗底,浇上一勺香醇的高汤,两颗挺括的青菜,一缕温软的细面,放在纯白的薄瓷碗中。冒着馥郁的属于食物的香味,赤裸裸地展现在饥肠辘辘的司行旷面前。
一声尴尬的咕噜声,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虞卿安赶紧给他筷子:“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将面条捞起,顺滑的面从口腔滑入胃肠,不用过多咀嚼,温香软玉的包裹着饥肠辘辘的肠胃。
司行旷有些克制不住,将一碗面吃了个精光。连汤都喝了精光。
虞卿安不想影响他,便自顾自地将东西装在食盒里。
收拾好了之后,司行旷的已经放下了筷子,眼睛正晶亮亮地看着面碗。
“味道如何?”虞卿安追问道。
“好吃,好吃极了。”司行旷感觉这幸福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好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他的味觉本就敏感,平日里虽然不挑食,但是也很难吃到合心意的东西。
“那就行,跟我一同去找外公请安吧,昨日折腾了一番,今日要跟外公赔罪。”
司行旷一个人提着两个食盒,跟在虞卿安后边儿,活脱脱像个小厮。
蒲夏等在院子里,空青和横云躲在房间,透过窗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真厉害,昨日那个煞神还凶得不成样子,今日变成跟班儿了。”横云看着二人的背影,说不出的般配。
空青摸着还酸痛的后脖颈道:“别的不知道,这人力气倒是大。”
到了外公的院子后,虞书臣已经醒了,看到两个人一同过来。
沉下脸:“司家小子,无礼得很,若是好好在老头子的书塾念书,定然不会是这个样子,都是跟着明彰那个老东西学的,好好的孩子,学得跟土匪强盗一样。”
司行旷不知此话应该怎么接,口中还残留着面的余香。
“阿公,别怪他了,这不今日一早急急地将我完好地送回来,还跟我一起给您做了面呢。”虞卿安替他解释着,“司行旷别愣着,赶紧把食盒打开,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食盒打开,高汤的香气便萦绕在了虞老太师的鼻尖儿。
下人都被周叔带走了,虞卿安亲手将面碗摆在虞书臣的面前,又浇上高汤,和调和过的酱油。
一口下去,虞书臣便眼泛泪花儿:“卿安,幸亏有你,我还能尝到你外婆的味道。”
虞卿安将另外一碗推给司行旷,小声道:“再吃一点吧。”
随后自已也端起碗来,细细品味着。
看着眼泛泪花的老人,虞卿安心中五味杂陈。
食物好像就有这种跨越时间的魔力。
纵使外婆已经离世多年,但是外公的肠胃仍然属于外婆。
要按照那个配方,用曾经的壶,才能煮出一模一样的味道来。
用过早膳,司行旷今日还要去上朝,不能多留了。离开前虞书臣亲自送他去了门口。
“行旷,当初一同入学的孩子里,我最看好你,只是如今造化弄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如若今朝事成,将卿安交给你,我也能放心。”语重心长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司行旷耳朵中,他点点头,深深鞠了一躬。
便离开了虞家,自然还是走的西院角门。
此时的司行旷彻底从刚刚幸福的画面中脱离出来,头脑异常的清醒。
此刻的他还不敢轻易许诺,此事牵扯颇多,最终是否能成,需过了今日才能知晓。
许久没吃这么多东西,就算是好消化的鸡蓉面,也让司行旷觉得胃有些胀。
街角处,影青赶着车在等。
上了车换上朝服,突然空闲下来,司行旷才感觉疲惫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过来。
一天一夜没休息,突然的病发,和登山的劳顿,重重叠加,司行旷不得不用暗处藏着的银针,刺向大腿。
针刺的疼痛,驱散了疲惫,马车也到了殿门外,明彰就在门口等着他。
二人耳语了几句,便一同去了崇政殿外等候上朝。
下朝后,明彰便带着司行旷去了太后的宫外。
司行旷按照之前说好的,跪在了寿安殿外,内侍通传过后,明彰独自进了殿。
太后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当,一身黑金凤藻的罗裙,庄重大气。
一整套缠丝点翠的黄金头面,衬得太后华贵无边。
“老奴参见太后,恭祝太后千秋无极。”
“快些起来吧,督公客气了。”
此时的太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听着明彰一字一句地道出,太后的脸色逐渐冷沉了下来。
“你是要哀家撤回赐婚懿旨?”太后捏着椅子的手根根青筋冒着,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彰,“懿旨已经颁下了,你同虞家有婚约为何不早说?”
“行旷一直忙着公事,而且之前他在皇城司,如今刚给了个体面的身份。”明彰气定神闲地分析着利弊,“再者说了,太后您也没问过这个孩子的婚事,也没问过老奴的家事。不过向来婚事,只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成的。”
明彰见太后的脸色不虞,便接着说道:“五皇子刚刚登基,需要助力。虞家的威望在朝中可不容小觑。
咱们之前联手扳倒了太子,魏皇后还是行旷亲手帮您除掉的。那个纪怀风虽说是个探花郎,但是论关系,怎抵得上司行旷呢?”
太后怒目:“你知道什么?纪怀风,那!……”
“嗯?”
明彰料定太后不敢讲出后边儿话来,只看着她,眸中凝起森森冷气。不论什么话,太后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手中的那串儿白玉珠子,一颗颗从手指缝中划过,碰撞出清脆却瘆人的声响。
安静,沉默,空气好似凝固,只有珠子碰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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