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都指挥,司行旷,到。”
随着一声嘹亮的通传声传过来,男宾席上纷纷噤声。只有纪怀风一人,阴狠地盯着这个前世曾杀了自已的魔星,牙都快要咬碎了,却还要撑出一张笑脸来……
前世,随着那女人的死讯传来,虞家彻底覆灭,曾跟随虞老太师的文官势力,统统被纪怀风笼络。只差一步,就能回到京都,等着他的便是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的坦途。
可司行旷这个煞神,不知为何,一人一刀,屠尽他纪家全家,连身怀有孕的外室都未曾放过。
所幸,他,纪怀风重生了。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重来一世,虞卿安他要拿下,司行旷,呵,迟早也得死在他手里……
女眷这边交头接耳却仍不绝于耳。
坐在虞卿安身后的是都察院副使者孙大人的女儿,孙尚月和一个虞卿安不大认识的女孩儿。
“司太尉如今可是殿下眼前的红人儿,不过这赏花宴,请他来,那不是扫大家的兴致吗?”
“是啊,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运,竟然从皇城司里的一个亲从官,一跃成了殿前司都指挥使。不过啊,你看他发黑眉青,目如朗星,长得确实好。”
“你小心些,色迷了心窍了你?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阎王,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听说他日日念佛,恐怕是杀孽太重,为求静心呢。”
她们讨论的这人,虞卿安知道。
司行旷,也曾在虞家的学堂启蒙读书,是外公的得意门生之一。
后来因为父亲司将军,犯了事,全家覆灭。
通家都流放了,可不知为何司行旷却留在了盛京。
原本外公还想将人留在虞家教导,可后来不知为何,认了宦官做干爹,进了皇城司,专门给皇家干脏事儿,监控着朝野上下的嘴巴。
不过这些前尘往事,虞卿安不感兴趣。
重来一世,她明白,皇城司、殿前司,都只是司行旷目前的官职罢了,之后他会主掌边贸之事,为新皇敛财。
有权势,受重用,得上宠,懂边贸,对虞卿安而言等于非常有用。
不过前世死之前见到人,会是他吗?如果是的话,为何要来?
司行旷到了之后,皇后也到了。
前世虞卿安也是这样遥遥见过一次,半年前的中秋宴上还是五皇子妃,今日便已经是皇后了。
玉津园很大,今日皇家再次设宴,从宴会厅到外边儿院落里,都安排了座位。
各家女眷被安置得井井有条。
虞卿安坐的自然是边缘位置,她的妹妹虞今安和舅母张桂年就坐在她的身边儿,此时正眼巴巴地朝男宾席那边儿张望着。
“梅香,去将司行旷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同叫来。”座席最上首坐着的是皇后,她刻意抬高了声音。
坐得近的几位诰命夫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开口。
片刻之后,两位就从竹帘后走了出来。
身着月白色云袖袍的是皇后的弟弟陆乘风,兵部尚书陆慎知的儿子。
另一个身着暮云灰素面杭绸袍子则是近一个月来,尽人皆知的煞神,殿前司都指挥使司行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的错觉,虞卿安感觉司行旷走过来的时候,余光扫了她一眼。
杀伐果断的人,只一眼,就能让她浑身感到被冰冻般的战栗。
“司太尉,平日里公事繁忙,不得闲,今日来了可要好好玩乐一场。就让我家这个陪着,要说别的他不行,可是这享乐快活的事,他可是最擅长的。”
此话一出,众女眷,脸色纷纷变了一瞬。
谁不知道这赏花、对诗、赛马,都是为了给闺阁儿女们,相看婚事的。
到底是泥腿子出身的武将女儿,因缘际会,做了皇后,可不懂规矩到了如此田地,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大家也只敢心里想想,谁也不敢多一句嘴,只是有几个侯爵、公爵娘子,扯了扯身边儿女儿的衣袖。
“臣,承蒙上恩,不胜感激。”
谢了恩,两人依着礼数,又回到了男宾席。
只是这次路过虞卿安的时候,司行旷的眼神,再次被她吸引了去。
平日里倒是少见她穿得这般颜色,猛然一见,明眸皓齿,神清骨秀,司行旷险些没收住自已的眼神儿。
不过最善于伪装的他,还是端着一张冷脸走了出去。
接下来不过就是那些老套的寒暄,虞卿安等待着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皇后娘娘去更衣了,下边儿的年轻女孩儿们早就坐不住了,三五成群地去了湖边、亭子中,或赏花或观鱼。
“舅母,我饮了酒有些不适,出去吹吹风。”虞卿安跟舅母说了一声,也同前世一样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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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津园后院西角门竹林处。
“主子,咱躲在这儿做什么?”司行旷的长随小厮晴山,随手拔了一根儿狗尾巴草,无聊地看向司行旷。
司行旷半躺在一根儿竹子上,将那竹子压得有些弯,或许是没穿官服的缘故,不似素日里那般冷漠,闭着眼轻声道:“那我们在宴会上做什么?”
“自然是,宴饮应酬,您忘了五…皇上说的要多和朝中老臣结交,如今不正是好时候,这些人多是世家子弟。”
“皇上是好意,只是啊,我不在他们才好应酬。”司行旷起身,竹子轻弹,掉落了几片儿竹叶。
随后他将右腿搭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有些吃痛的捏了捏。
“主子,又疼了?”晴山有些紧张地丢了手中的草,走过来想要搀扶他。
司行旷却挥挥手道:“没事儿,老毛病了,可能要下雨了。嘘!”
远处石子儿路上几个院中小厮打扮的人,拿着绳子正往这边儿过来。
司行旷和晴山便找了一个暗处躲避了起来。
就听得那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走近了,低声交流道:“没想到还是个烈性的角色,这都能让她给跑了。”
“快些找吧,这事办不成,咱俩恐怕连盛京都待不下去了……”
司行旷大概听了听就能猜个大概,估摸着就是郎有情妾无意,使些下作手段,让人家女孩儿不得不嫁。
此事不稀奇,年年都有,司行旷自已也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完全没心思管,雨快落了,腿断过的那地方越发痛了。
正想带着晴山去同皇后的胞弟告个别,就先行离开时,却看到远处有一个雾紫色的身影儿一闪而过。
司行旷拧眉深思,示意晴山原地等着,自已踮起脚追了过去。
虞卿安今日明明百般注意了,不知为何,还是如同前世那般中了药。
晃了晃昏沉的头,眼前重影越来越重。
手里捏着一柄带血的银色发钗,这钗是平日里用来固定头发的,拔下来之后,虞卿安黑发瀑布一样,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身后。早上精心选的珍珠白玉簪,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此时快要落雨,天阴沉沉的发丝随着衣摆,飘荡在风中,她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发了狠,银钗又刺向了左手手臂,很快顺着划痕渗出了血珠。
只是这次疼痛带来的清醒依旧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靠在雕花石柱上,缓缓下滑,整个人如同前世一样,像一个在残风中快要被撕碎的布娃娃。
远处已经能依稀听到那两个小厮又折返回来寻找的声音。难道又要重蹈覆辙?那她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强撑着意识,不肯睡去。
突然,一段暮云灰的衣摆就这样垂在自已的眼前。
虞卿安心里不知为何,安心了一瞬,扯住男人的衣摆:“救……我……”
细嫩纤弱的手拽住自已,司行旷的心似乎停跳了一瞬,嗓音都有些发颤:“你可知我是谁。”
“司……司行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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