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外面却依旧是一片默然,谢祁宁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到,此时微微起了疑心。
心间不免有些愤愤不平,狗男人,把他搞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要来哄两句。
想到这,他猛然将蒙在头顶的锦被掀开,露出了被闷的微微有些汗湿的脸庞。
然后睫羽猛的一颤,抓着锦被的手微微紧了紧,默默无闻的又准备将锦被给拉上去,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拦住了。
“阿宁不嫌闷的慌?”
“不嫌。”谢祁宁闷闷不乐的出声。
身边床榻的位置微微下陷,宋怀瑾坐在床沿,十分好脾气的开口问:“阿宁好像不是太高兴,那你说说,朕要如何做,你才会开心?”
谢祁宁闻言眼睛微微亮了一瞬,又很快压了下去,然后佯装十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此话当真?”
宋怀瑾一脸正色道:“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祁宁面色这才微微露出几分喜意,他试探性的开口:“我要出宫,要回我城西太平街的那处宅子,我不想在皇宫里了。”免得天天被你干的下不来床。
这后半句谢祁宁只敢偷偷在心里腹诽,却是不敢说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帝王面色却还是登时就变了,他垂眸俯瞰着床上不安分的少年,淡淡出声:“想出宫?”
谢祁宁迟疑的点了点头。
宋怀瑾继续开口:“然后你再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又留下朕一个人?”
谢祁宁有些心力交瘁的闭上了眼,好半晌却又突然满血复活,开始了撒泼。
“他们现在都叫我谢大人,我不管,你给我官复原职,给我安排着些事情做。”
宋怀瑾眉心狠狠跳了跳,道:“你原本的官职是太子司议郎,如今太子都没了,你去哪里当司议郎?”
谢祁宁沉吟出声:“那若是换个官职呢?”
“就当起居郎吧,负责记录朕的日常活动。”
谢祁宁略微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扬高了声音喊:“就没有能远离你的官职。”
帝王眼睛眨都不眨的立即出声:“没有。”
最终有关官职一事,谢祁宁虽说有些不大情愿,还是被安上了起居郎这个官职,每日更是被迫寸步不离的跟随着帝王,记录他的日常起居。
“阿宁可记好了?”男人颤抖着嗓音轻轻伏在谢祁宁耳畔开口。
谢祁宁原本紧紧握着笔的手因为身体突然间的酥麻猛然松开,他还在颤抖着的手臂推拒着男人,却因使不上力气而推拒不开,原本好好铺在桌面上的宣纸也被晶亮的水光洇湿,墨色的字迹被晕成一团,逐渐皱在了一起。
………………
北方京城里的秋天过去的很快,一阵西北风一刮,就瞬间冷了下来,转眼间,又到了冬天。
京城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丞相府中却是一片死寂。
丞相府少夫人,沈念安的结发妻子昨日突然发动生产,只是孩子却是胎位不正,整整生了一日一夜,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如今已是危在旦夕。府中请的大夫稳婆面上皆是一片惶然,赏钱都不要了,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出了沈家的大门。
“郎君——郎君不可啊,女子生产的屋子不能随便进的。”产房门外,几个侍女伸开双臂挡在门前。
沈念安眸中红血丝若隐若现,只冷冷出声:“让开——”
嗓音喑哑,带着沉痛。
几个侍女拦不住,任由他撞开了门,一进门,就是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念安心微微抽痛了一瞬,几步便来到了里间的床榻上。
几个接生的妇人一直在为姜扶衣揉着肚子正胎位,已是方寸大乱,连他一个男子进来都未曾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只是有些惶急的道:“小郎君快将这碗参汤给夫人灌下,夫人已经干耗了一天一夜了,还流了不少血,若再不补些元气,恐怕会一尸两命啊。”
沈念安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参汤,喂到姜扶衣嘴边。
姜扶衣却是急促的喘息了两口,已经没力气吞咽了,只是轻轻转了转眸子,气息微弱的看向他。
沈念安自己灌了一大口参汤,然后唇齿相依,轻轻渡给她。
姜扶衣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了起来,口中的参汤又顺着嘴角流了出去。
“扶衣,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去宫中请太医,有他们在,一定会保得你无虞的。”
姜扶衣却蓦然恢复了些力气,她清丽的面容看向他,微微扬了扬唇,手中却又突然使力,紧紧攥住了身下已经汗湿的被单。
“哇——”蓦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昏暗的内室。
几个稳婆兴高采烈道:“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恭喜郎君,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沈念安心却猛的下坠了一瞬。
果不其然,几个产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蓦然惊慌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少夫人她大出血了——”
沈念安颤着脚步就往门外奔,他现在就去宫里,去请太医,还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只是脚还未踏出屋门,就被一个微弱的声音给唤住了。
“沈念安,给老娘站住。”
沈念安颤抖着回过头,姜扶衣躺在榻上,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他看。
“过来,不许哭。”姜扶衣又开口了。
青年跌跌撞撞的再次回到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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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扶衣看着襁褓中还在扯着嗓门大哭的小女儿心中无限柔软,然后又看眼了如同失了魂般的青年,眼圈蓦然红了。
“我死后,你不准再娶续弦。”她可不想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最后落得个同她幼时一样的境地。
沈念安眼尾殷红,向来清风霁月的公子此时却有些疯疯癫癫的。
“你只要活着我便不会娶续弦,你要是死了,明年,明年我就——”
姜扶衣却蓦然笑了,眉眼间还隐约可见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姜大小姐。
她气息微弱的笃定道:“不会的,你喜欢我,你爱我,你忘不了我的。”
你忘不了我了。
姜扶衣眉眼缓缓阖上了,一双手也没有力气的滑落在身侧,沈念安呆呆的跪坐在床榻边,万念俱灰。
“快让让,快让让。”就在此时,屋门却又被人猛的推开了,一个一身雪白狐裘,面容昳丽的少年提着药箱冲进了屋子中。
少年手速飞快的打开了药箱,动作不停的开始了施针,一边又从一个小瓷瓶里抠出一个药丸塞进了悄无声息的女子口中。
“好险好险,就差这么一点点了。”忙活了好半天,少年又把了把女子的脉才终于停下来动作,给自己擦了把额前的汗。
然后回过头看向还在呆愣的青年,勾唇一笑:“沈郎中不记得我了?三年前你同姜扶衣大婚的时候,我同陛下还去吃过你们的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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