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
他就这么走了,就算心中有千般不舍,又能怎样?李婷站在铁路旁,痴痴地看着远去的火车,天空下雨了,她用手指抹了一下脸颊,湿湿的,她抬起头,天空皱巴巴的,像自己凌乱的心。李婷意识到这是泪,是云林为自己编织的泪,但它为什么要流出来,而不流进心里,好滋润自己的心灵。李婷把中指贴在嘴唇上,咸咸的,她把眼泪咽入了心里,眼泪很快化成一股酸,片刻传遍全身,她再也忍不住了,抱膝蹲在铁轨旁,痛哭起来。
天渐渐黑了,李婷在公园的长椅上,已经坐了两个钟头了,公园里已经少有人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推开门,母亲许芳娴看着哭红眼的李婷,知道她为云林的离去而感伤,心疼要把她扶在沙发上。李婷挥开许芳娴的手,径直走进了房间,李婷扑倒在床头上,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捂住头,哭泣起来。
房门打开了,许芳娴坐在李婷的旁边,叹了一口气,说:“婷儿,你们只是短暂的分离,你要学会忍耐,你爸爸并没有让你们分手。”李婷坐起来,抱着许芳娴,哭着说:“可他为什么要对云林如此冷漠,云林哪里得罪他了。”李婷坐起来,抱着许芳娴哭着说。
“他就是这个样子,反正我是很认可云林,婷儿,你也要相信自己的眼光。”许芳娴说。
“谢谢妈妈。可不知如何让爸爸接受云林。”李婷看着许芳娴说。
“富贵隔人,云林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等他有所作为的时候,一定会来娶你的。”
“谁要他娶?我才不嫁给他呢。”李婷破涕为笑,许芳娴看着娇宠的李婷说:“上帝会保佑他的。”
李婷端着许芳娴熬的燕窝粥,走进了病房,父亲李宇衡躺在床上,李宇衡看到李婷来了,精神好一些。李婷扶起李宇衡,他伸展了一下身体,靠在墙壁上,看着李婷说:“妈妈,怎么没来?”
“她要去教堂做祷告。”李婷说。
“祷告个什么?还不是那个样。”李宇衡不满的说。
“妈妈也是为了这个家,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她。”
“她为这个家做了什么?每天拿着个十字架,她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么多年我搞房地产容易吗?不支持还给我拖后腿。”
“爸,你别说了,不然我就走了。”李婷生气的说。
“不说了,我的宝贝,你一生气,我就急。”李宇衡安抚的说。他看到柜上的糖罐说:“你煮的,来,让我尝一下,好久没喝婷儿煮的粥了。”李婷揭开盖子,李宇衡像个孩子一样喝了起来,他抹了一下嘴唇,说:“真香,我女儿的厨艺真棒,谁娶了我女儿就有福气了。”
“不是我煮的,是妈妈煮的。”李婷说。李宇衡一愣,又深深地喝了两口,再舔舔唇角,似在回味那种缺失的味道。李宇衡喝完粥,睡下了,李婷看着李宇衡脸上的皱纹,忽然很悲凉,父亲老了,再也不是身强体壮的汉子了,他需要人照顾,而与母亲这些年的隔阂,使他很少得到照料。虽然他有强大的家财,但对于家庭,他不是一个成功者,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他也需要人照顾,而自己似乎只知道向他索取,不知道回报,还对他发脾气,离家出走,害的他满世界的找。李婷拉上了被子,握住李宇衡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阳光明媚的天气,李宇衡说要去外面走走,但医生不肯。李宇衡说:“我是经络有问题,不是手脚有问题,有我女儿陪我,不会有什么事的。”李婷知道父亲的驴脾气,她说服了医生,扶着李宇衡走出了医院。天边白云缭绕,太阳窜进了白云里,一会儿又窜出来了,像躲迷藏的小孩,让人寻找它的踪影。温柔的风在李婷耳畔吹拂,犹如一位朋友在私语,街边的柳树在绿色的渲染下,显得很恬静。人们走在街道上,步子也迈得很缓,似在感触这美好的风景。他俩来到一个开发区,建筑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李宇衡兴奋的说:“这是公司兴建的玉兰二期工程。”李婷看到这宏大的建筑规模群,也不忍感叹的说:“我记得这里曾经是一片荒芜,却能建起这么宏大的建筑群。爸爸,你太了不起了。”李宇衡也很得意,指着建筑区说:“它中间是商业区,南面是住宅区,工业区在住宅区的旁边,住宅区还有一个大型的广场,日后将变成全市最大的商务中心。”李宇衡滔滔不绝,他看看李婷说:“婷儿,你来公司干吧,帮帮爸爸。”
“我对建筑不感兴趣,不想来。”李婷说。
“就当爸求你还不行吗?”
“爸,你不要勉强我干不想干得事,否则我真去深圳呢。”李婷一点也不退让。
“好,不来就不来,可不许去深圳,那你想干什么?”李宇衡妥协的说。
“我想去市电台当一个播音员。”
“好,我跟市电台领导说一下,让你当一个播音员。”
“不要,我自己去应聘,我有口有脑,干嘛还要拉关系。爸,我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不要总把我当做一个小孩。我在电台工作后,你也不要派车来接我,不要像在学校里一样,搞得同学们都看着我。我们的工作是独立的,你不影响我,我也不影响你,说好了。”李宇衡沉默不应,李婷又说:“来,咱们拉钩。”李宇衡看着娇宠的女儿,也只能和她拉钩了,他真害怕李婷去深圳。
李婷回到家,许芳娴在织毛衣,李婷问:“妈,冬天不是还没来吗?就织毛衣了。”
“秋天最容易着凉了,你爸爸就是秋天不注意生病了。”许芳娴说。她接过李婷手中糖罐,打开盖子,说:“他喝完了,是不是你帮他喝了。”
“才不是呢,他听说是你煮的燕窝粥,忙端起糖罐一饮而尽,像个孩子。”李婷说完,许芳娴露出了笑容。
李婷走进了房间,查看电脑,许芳娴准备了饭菜叫李婷吃饭,李婷失望的说:“云林没来信。”
“他到公司还不久,现在要熟悉环境,忙着呢。”许芳娴说。李婷坐在饭桌上,饭菜很丰盛,她夹着青菜送入了口内。“吃点肉,长胖点,云林看着我家闺女这么瘦,不要你咋办?”
“他敢?”李婷娇气的说,母女俩边说边笑。
“你想不想去深圳找云林?”许芳娴问。
“想,但现在不能。”
“嗯,你现在去无疑给云林添乱,他还要分心照顾你。”
“我才不要他照顾,我自己有手有脚。”
“那你想做点什么?”
“在家乡找一份工作,家乡这么美,我怎么舍得放弃它。“
“那你想找一份什么工作。”
“去应聘播音员,这才是我的理想。”
“好,妈支持你。”
“你是天底下最知心的妈妈。”李婷笑着说。
李婷带着饭菜,走进了医院,碰到了父亲公司的设计师张兵。张兵出神的看了李婷一眼,又低下头说:“小姐,你好。”李婷看着张兵的模样怪怪的,但仔细思量,张兵每次见她的眼神,都满含情意,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李婷也不愿去刺伤他,微笑着说:“叫我李婷就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张兵沉默的走开了,李婷回过头,发现张兵转过头看自己,瞬时四目相对,张兵迅速的收回了目光,脚步向前挪,正好碰到送药的护士。张兵一惊,赶忙捡起地上的药丸放在护士端的盘里,嘴里连声说对不起,李婷一笑,走进了病房。
李宇衡正在端详设计图,不曾发觉李婷进来。李婷放下饭菜,说:“好了,别只顾着看设计图,把午饭都给忘了。”李宇衡收起图稿。“刚才张兵是不是交这份设计图的?”李宇衡点点头。李婷继续说:“张兵工作能力突出,爸你是不是提拔提拔他?”
“提拔个什么?他现在已经是设计师了,总不能让他入股吧?那不行,他是一个孤儿,我供他读书,学习设计,他现在有能力,帮我是理所当然的。”李宇衡说。
“爸,你付出为何总要求回报呢?”李婷问。
“没回报怎么行?你总不能让爸爸当一个慈善家吧,况且我为这个城市捐了这么多钱,也是一个慈善家了。”
“张兵交了女朋友没有?”
“没有,我也叫他交一个,但他说还没这个打算。上次,他同事在他抽屉里发现一本记事本,打开一看,吓了一跳,他竟喜欢你。我一听,把他叫到办公室,跟他说我女儿身份不一样,你是我从田间捡的孤儿,叫他死了这个心。”
“我有什么不一样?爸,你以前也当过知青,干嘛一家人瞧不起一家人。”李婷说完,父亲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李宇衡说:
“好了,不讲这个了,那小子走了没有?”
“哪小子?他叫许云林,是我男朋友,如果你总这样说,我就不送饭了。”生气的说。
“好,许云林他走了没有?”
“你很希望他走吗?”
“没有,上次你说深圳的公司只给你们1个礼拜的假,现在都这么久了,他应该回去了吧?”
“走了,你高兴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要打拼事业,他去外面拼搏是对的。”
李宇衡在李婷细心的照料下出院了,在路上,李宇衡说要去公司一趟,李婷不肯,但拗不过他,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家。李婷进了屋,许芳娴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见李婷一个人回来,忙问:“爸爸,怎么没回来?”“说要去一下公司,等会回来。”许芳娴失望的把菜放进橱柜,坐在沙发上,看着书。过了好久,李宇衡才回来,李婷牵着他的手说:“怎么这么晚?菜都凉了。”李宇衡看了一眼许芳娴,欲诉无语的坐在沙发上。许芳娴把橱柜里的饭菜热一下。
李婷牵着两个中年人的手说:“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呢?”两人互看了一眼,坐在一块,李婷推了一下李宇衡,两人靠拢在一起,但少有言语。
“爸,你知道什么叫金婚吗?”李婷问。
“你又来考我,我没读过大学,还是问你妈妈吧。”李宇衡看看许芳娴。
“是结婚纪念的称谓,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年是纸婚,第十年是锡婚,第二十年是磁婚,第五十年是金婚。”许芳娴说。
69書吧
“今年是你们的磁婚年啊。”李婷说。两人一愣,似在感慨岁月。“为什么第二十年要叫磁婚呢?”李婷问。两人不能回答。李婷想了想说:“磁婚就是像磁石一样的婚姻,这样的婚姻,两人都珍重彼此,视他为惟一。”李婷说完,李宇衡和许芳娴又互看了一眼。李婷夹了一块鸡腿给李宇衡说:“爸,你多吃点,别总记着工作,也要注重身体,这次就是一个教训。”
“妈妈为了这个家,默默地付出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这个鸡腿应给她。”李宇衡把鸡腿夹给了许芳娴。
“你为家操劳,我没做什么?应夹给你。”许芳娴又夹了回去。
“要不把它分两半,两人都吃。”李婷说完,两人都笑了。
李宇衡病好后,又在公司里忙碌了。李婷穿着一套白色的裙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许芳娴问:“婷,你要去哪里?”
“市文艺电台在招聘播音员,我去应聘,这样打扮可以吗?”李婷说完,许芳娴看了一下她的服装说:“你穿黑色的套裙更好,白的有些耀眼,那些招聘员主要听你的声音。黑色在很多场合都不会错。”李婷换了一套黑色的套裙走到镜子面前,发现自己已经成年了,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女孩了。她一笑,许芳娴为她整理服装,问:“你为什么发笑?”
“小时候我盼望长大,现在终于长大了,又害怕长大了。”李婷说。
“是啊,妈也常怀念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但却错过了许多事情,你不要像我,许多事情都应该去尝试一下。”李婷点点头出去了。
温柔恬静的风送来缕缕清香,花丛里草长莺飞,蝴蝶在鲜花上舞动着翅膀,一会儿在百合上小憩,一会儿又飞在了菊花上。李婷走在街道上,脚踏着干净的地板砖,浓荫蔽日的树不断给她送来荫凉。来到应聘地点,应聘者排起了长龙,绝大部分是一些女生。太阳的光更强烈了,火热的照在应聘者的身上,有些女孩经不住太阳的烤热,离开了队伍,但李婷却坚持了下来。在她后面是一个女孩,比自己小一些,她亭亭玉立,一头流行的卷发披在肩上,玲珑的眼睛一直向前看,脸稍长了些,但白嫩的皮肤弥补这种缺憾。女孩柔美的声音传来,“你是来应聘编辑还是播音员?”
“播音员。”李婷回答。
“我也是啊,你当过播音员吗?”女孩清脆的说。
“没有。”
“我也是,我好紧张,这么多人,只录取六七个人。”女孩说完,李婷走进了招聘室,见到了三个招聘员,他们表情严肃的坐在位子上。招聘员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让李婷交上个人简历就完事了。李婷刚出来,女孩就缠着她发问,李婷笑着说:“你进去就知道了。”女孩进去,不多久也出来了。
“看来没戏,主考官只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她失望的说。
“应聘人员太多了,他们不是叫我们等消息么?也未必没戏。”李婷安慰的说。
“希望如此,我们去喝杯饮料好吗?”李婷也没拒绝。她俩来到一家餐饮店,女孩要了一杯啤酒,李婷来了一杯柠檬。“我叫苏姗,刚从大学里出来。”
“李婷,你很喜欢播音吗?”
“嗯,小时候我患了失眠综合症,常常夜不能寐,是收音机陪我度过漫长的黑夜,我捧着收音机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我就这样听着收音机入睡,治好了我的失眠症,你呢?”苏姗说。
“小时候我听收音机就很想知道,电波那一头是些什么人?长大了,知道他们跟我们一样,就很想成为那一种人。”李婷说。
“或许我们能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吗?”李婷说。
“不只是朋友,我们还是姐妹。来,姐,我们喝一杯。”她俩碰杯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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