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无力般靠着门框，一些话不吐不快。
“被我妈和你妈用极端的方式阻止，我不害怕，也不觉得委屈。”
“我总是想，只要你明白就好，等我们熬过去了，你会抱着我哄……你会用尽温柔化解我心中的苦。”
“我就是靠着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甜言蜜语，熬了一天又一天。”
“我想告诉你，因为你禹斯年吃的所有苦都不是苦……等我们以后老了，回忆起来，那些苦都会变成岁月炼制而成的糖果。”
“可你没给我机会说这些……”
“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可笑又狼狈。”
那些积郁在心底无法诉说的痛苦，像潮水般涌来。
任苒深吸一口气，眼底闪烁的泪水深深地刺痛了禹斯年。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任苒苦笑着继续：“我希望你能回头看看我的时候，你没有回头。”
“我需要你伸手抱抱我的时候，你却伸手将我推我更远……”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我好，甚至都没有问过我一句，我需不需要？”
“现在你得到喘息，觉得心里空虚了，又开始想着弥补遗憾。”
“禹斯年，哪有那么好的事呀？”
“我也是人呀……”
“我的热情，勇敢，也是有限的，也是会耗尽的。”
“感情的事，连自己都无法掌控，更别说旁人，喊停就必须停，多一分都是不懂事，喊继续就要继续，犹豫就是不识抬举……哪那么容易呢？我真的很抱歉了，我做不到。”
灯光下，禹斯年脸上的情绪沉默又悲哀，像是求救，又像是彻底坠落。
缓了好一会儿，任苒才听到他破碎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
“比起失去你，我更无法忍受你变成现在这样……”
任苒看着他，“哪样？”
禹斯年说不出来。
“沉默了？不爱笑了？”
任苒突然笑了，“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所以想来当救世主吗？”
“真没必要……”
她平静道：“这是我自己的成长，我总不可能一辈子没心没肺地追着你跑吧？还是说，这才是你的不甘心？”
禹斯年静静看着她，心里的痛，一阵强过一阵。
这大半年，他和各色人打交道，什么人跟前说什么话的技能，像是刻进了DNA里。
可面对任苒时，他依然还是那个迷茫的仓惶又胆怯的少年。
他的手背可见地红肿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
任苒手心不由握紧，再看向禹斯年时，眼神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一直说希望我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要的好就是你远离我的生活。”
她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心软，会成为彻彻底底的笑话。
所以，结束吧。
禹斯年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又像是浑身力气被人抽干，双手无力地垂下。
“再见。”
任苒没再看他，将门关上，望着这个陌生的‘家’，眼神迷蒙的像是被遗失在了天地间。
她连晚饭都没吃，蒙头就睡。
次日被电话吵醒时，恍惚了好一会儿，不知身在何处。
“喂。”嗓子哑得厉害，她轻咳了声。
“你好，我是江繁，康教授今天有个会议，让我先带你熟悉下环境。”
很温和的声音。
任苒反应了会儿，“师兄好。”
唐教授提过，她今年只带两个博士生。
江繁笑道：“就冲这句师兄，我也得请你吃个早饭。半小时后学校门口见，可以吗？”
任苒说可以。
挂断电话，她三两下收拾好出门。
学校离住的地方，就隔着一条街，从小巷子里穿过的话，步行也就七八分钟。
校门口，身穿黑色风衣的高个子朝任苒挥挥手。
“这里。”
任苒望过去，是个长相白净的男生。
戴一副银边的眼镜，笑起来很阳光。
“你好。”任苒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江繁礼貌回握，“你真人更好看一些。”
任苒怔了下。
“我是你粉丝，很奇怪吗？”江繁推了推眼镜，目光灼灼发亮。
任苒笑：“谢谢。”
原以为两人年纪相差不多，有可能江繁更小一些。
结果一聊才知，江繁要大三岁。
“我是本硕博连读。”
任苒竖起大拇指：“厉害！”
江繁瞥她一眼，“笑话我的吧？”
“怎么会？”
任苒认真道：“连读一般要8年，听说培养模式也更严格些，还要面临淘汰制，你能坚持下来，真的很了不起。”
江繁摸着下巴，“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凡尔赛呢？我奋斗几年，才勉强入康教授的眼，你可是直博啊！还是她亲自点名要的……”
任苒：“……”
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我不管，我先来，我反正是师兄。”江繁说。
任苒点着头，“是，师兄。”
“走，师兄带你吃好吃的去。”
江繁是北方人，偏爱面食。
找的是家刀削面馆，味道确实不错。
任苒看着吃面也斯斯文文的他，“你不太像北方人。”
江繁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头，“其实我就是祖籍在北方而已，我爸妈都是做地质工作的，之前工作老是变动，我也跟着跑了好几个地方。”
“在山西上的小学，广东上的中学，河南上的高中。”
“最后，来成都上的大学。”
“成长经历还挺丰富。”任苒最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养老规划专业？”
要知道就是在当下，这个专业也属于冷门专业。
江繁擦了擦嘴，说：“我爸妈工作很忙，又不愿意让我成为留守儿童，所以就走哪儿带哪儿。我上小学之前，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会在街坊邻居中挑个信得过的奶奶，请她接送我。”
“我上幼儿园时，正是分离焦虑症最严重的时候，对天天接送我的老奶奶比较依赖。她对我也确实很好，真是当成亲孙子一样疼爱了。”
“后来，我离开那个地方去山西上学。”
“有年暑假，我爸去出差，我也跟着去，想看望老奶奶。”
“然后就听邻居说，老奶奶死了有一年了……老奶奶是独居，死在家里一个星期都没人知道……”
“我当时特别不能理解，她明明有儿女，为什么还会过得那么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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