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现在。你的时间慢下来了吗？”
原来他都听见了，那天油烟机开的那么响，他也把我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慢下来了，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
周伴生没有答应我，他也回不来了。
我们这些医学生的，你让我们救人，我们不能百分百救成。
但是让我们害人，那肯定一点余地都没有。
因为我们知道用什么药走的快，用什么药救不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栋别墅里过夜，甚至还光明正大的靠在周伴生边上。
“他的心肺功能都已经衰竭了，活不了两天了。”
何子轩很平淡，仿佛在他嘴里说的是其他人一样。
周伴生还是走了，临走前他死死拉着我的手，我看得出来他有话说，但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不过总的来说，他走的还算安详，也没有太过面目狰狞。
“你有空去看看孟晴，她状态不是很好。”
何子轩不希望我参与周伴生的丧事，周伴生一走，她就将我送出了小区。
我们这个城市，春季和秋季特别短，有时候也就象征性的过度下。
大街上的行人很多都穿上了羽绒服，只有我还穿着漂亮的凉鞋。
我冻的全身哆嗦，昨夜一宿没睡好，现在头重脚轻的，也不知道不是悲伤过度导致的。
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悲伤，只是觉得今天冷的不像话。
我打了车，刚想说去哪，一开口，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掉起了眼泪。
69書吧
出租车把我丢在了墓园门口，师傅一个劲的让我不要想不开。
我一路小跑着往我妈那跑，终于当我一屁股摔在墓碑前的时候，我哇的一声嚎了开来。
心里好像有道门被打开了，压抑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蜂拥而出。
我妈没了，现在周伴生也没了，我的世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我自己。
天阴阴的，冷风嗖嗖的吹，墓园里的落叶飘的到处都是。
在我妈墓前哭了好一阵，我才抹了眼泪回家。
没什么好难受的，今天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日子，兴许在下面，他们还挺欢乐的。
我妈应该会喜欢周伴生，他文质彬彬的，长得又不赖。
而我也有自己的使命，终有一天，我也会下去陪他们，这只是时间问题。
以前还替周伴生担心过，他这个人很情绪化，稍微多喝些酒就会哭。
若是我死在他前面，他肯定特别难受。
周伴生的葬礼我没去参加，何子轩也没通知我。
倒是孟晴现在一定很难受，我想找个日子去看看她，但是又觉得自己缺少一个合适的身份。
我原本是请了两天假，想好好休息下。
但是躺在毛坯的出租屋里，总觉得这种休息没有必要。
心里那道门就像又被关起来一样，我怎么都伤心不起来，只好拾掇了下又滚回去上班。
跟我换班的小姐妹每次见到我都要问我那个帅哥最近怎么没来。
我只是简单应付下，总不能真的就告诉他，那个帅哥没了。
周伴生死后的一个礼拜，我和往常一样在柜台前等下班。
小姐妹突然激动的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帅哥。。帅哥。”
我心里咯噔了下，吓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姐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是用礼品袋装的：“快看看，是不是帅哥给你送的礼物。”
跟在她身后的快递员拿着单子正等我签收：“曲小姐，生日快乐。”
这是周伴生活着的时候准备好的东西，这份突然出现的礼物，倒是让我莫名感到难受。
礼物很简单，一封信，一本厚厚的日记，还有一本房产证。
“这该不会是求婚吧？”
小姐妹看着房本，眼睛都瞪直了，只有我知道，这不可能。
房本是那个出租房的，周伴生把他买了下来，现在被当作遗物又转赠给了我。
信里面，周伴生阐述了自杀的原因。
我有遗传病的事，他是连同我堕胎一并知道的。
双重打击下，他才失了智。
周伴生自始至终都像个小孩一样，他根本接受不了违心的活着。
所以当他在婚礼的舞台上恢复记忆，他就已经做好了寻死的打算。
“我根本不能没有你，我甚至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是怎样的荒芜。”
“我无法在你面前一直伪装，装的一无所知，装的云淡风轻。”
“是我不够体贴，是我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明白你的用心良苦，是我在你最痛苦的时候还对你恶言相向。”
“所以，我只能先死。”
周伴生的日记，我没敢翻，他喜欢用文字记录日常，也喜欢用文字表达感情。
就像他给我写的那本情书，他的日记肯定也会让我在接下来的生命里夜夜无法入眠。
信封里还有一张银行卡，正是那日他想给我的。
我没有去查卡里有多少钱，只是接受了他送的房子。
这是属于我和周伴生的房子，从一开始我就这么认为。
房子我会先住着，住到我死掉，然后把房子还回给何子轩。
我把毛坯的出租房退掉了，带着曾经搬出去的东西又搬了回来。
屋子一点都没变，他像时光长河中的被遗弃的圣地。
床头还有周伴生的衣服，邋遢的丢在那里。
我以为，我可能不会太过难过。
只是躺在那张柔软的席梦思上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
床褥上的栀子花香疯狂的往我神经里钻，我只要一个大意，就会被周伴生已经不在的信息偷袭。
我会先是无法呼吸，然后揪心的疼痛在全身蔓延。
眼泪哭干了，我就蒙在被子里干嚎，我从来不知道，思念会这样具象化，折磨的人痛不欲生。
我做了一碗又一碗的面，摆在厨房的灶台上。
我靠在沙发上，幻想着周伴生在厨房忙碌。
我将淋浴的喷头打开，在外面聆听，假装他在里面洗澡。
我要疯了。。。
客厅里是周伴生的影子，厨房里是周伴生的影子，卧室里是他，卫生间里也是他。
我怕自己真的会出问题，却又沉迷在幻想中不愿意醒来。
“就这么活着吧，活到死。。”
我又以为会这样， 直到冬去春来，新一年的夏天重新唤起蝉鸣。
我打开门，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周伴生。。他好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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