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出来他的话是暧昧还是陈述,只是将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去,继续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拘束,我们在饭桌上意外的很少有话,就连菜也没吃多少。
刚吃了饭,周伴生手机就响了起来。
周伴生一点也没防范着我,依旧开了免提,当着我面接的电话。
何子轩在电话那头,用又软又甜的声音关照周伴生照顾好自己。
“还有,妈说工作的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早点休息吧。”
我坐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就连呼吸都努力屏住,生怕被何子轩听到一点。
在他家沙发上坐到了八点,我再也受不了这种莫名的压抑了。
69書吧
“送我回去吧。”
“晚上留下来呗。”
我摇摇头,这个房子没有我想象的好,甚至住在这里,会让我窒息。
回去的路上,周伴生主动跟我聊了关于他工作的事。
“我想做一个自由摄影师。”
“噗。。”
“你别笑,其实我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
“嗯。”
“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
“我能接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某天作为一个大摄影师成名了,那时候我估计也嘎了。
“等你学成了,我给你做模特。”
“好的。”
在这天以后,周伴生真的忙了起来。
我们不再每天见面,他出现的时候,脖子上总挂着一个相机。
我没有看过他的照片,他也不让我看,只说将来会有机会。
他像获得了新生一样,忙忙碌碌的又像变了一个人。
来接我下班的时候,他会举着他的相机,在药店门口对着一个方向站上很久。
他身形消瘦,脸上胡子邋遢的,穿着黑色的风衣,真的好像一个艺术家。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但是天一天天的冷了下来。
那天我在柜台前发呆,又接到了方宇的电话。
电话那边,他哭哭啼啼的,说分子式有问题,合不出来。
之前的那管药剂成了绝版,那个试验者成了幸运的小白鼠。
好在我的心一早就死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没什么好遗憾的,都是命中注定吧。”
挂了电话,我又迷茫了,现在确实可以幻想下了,要是真死不了了,我该怎么抢回周伴生呢?
“是我幻觉了么?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瘦了呢?”
“艺术家不都是这样么?”
我们依旧保持着距离,像老朋友一样一起吃完饭,唠嗑到天黑。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至少在被何子轩发现之前,我们都会这样。
现实还是挺会抽人的,一抽一个大比斗,一抽一个不吱声。
周伴生在入秋后的一天,再也联系不上了。
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事被他老婆发现了,所以自然也很能理解他的难处。
没了周伴生,我只能继续生活,药店和小区两点一线,生活好久没有这么平淡了。
终于,我还是接到了关于他的电话,只是这一次,打给我的,是何子轩。
电话里,何子轩声音很轻,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来一趟吧,你来了,就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但是隐约中有一股不祥的感觉。
这一次,我又被堵在了豪华小区门口的保安处。
保安换了人,一边打电话核实我身份,一边给我解释这是他们的分内工作。
挂了电话,保安就放我进去了。
我沿着漫长的小路往他家的方向走。
这个破小区,每次来好像心情都不一样,的亏没嫁给周伴生,这地方八成是跟我八字不合。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心里舒了口气,上次周伴生失忆的时候,这边可来了不少人。
我还没抬手敲门,何子轩就迎了出来。
她的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肚子鼓鼓的,本就较弱的身子现在就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好开口,只能默默的跟着她。
何子轩引着我往地下室走,我才这感觉到不妙。
周伴生说过他是睡在二楼的,就算是生病了,也应该睡那个大圆床吧。
除非真的又处于那种需要设备监护的情况了?
我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每往下走一节台阶,脑子就越乱。
终于,我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周伴生身上到处都是线,手上和脚上都打着吊水。
书房里的书桌被推在一角,乱七八糟的书在地上堆的到处都是。
各种仪器在书房里闪着光,时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去陪陪他吧。”
何子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呆滞,她靠在玻璃门上,就这么死死的盯着里面 的人。
我环顾着四下,企图在这个不真实的场景里找出一两个能让我从梦中醒来的奇点。
门把手冰凉的,就像这快要入冬的天气一样。
周伴生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似乎并不知道我来了。
他的就诊记录挂在床尾,里面的内容写的很详细。
“怎么会是慢性中毒?你是怎么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中毒的剂量控制的很好,不至于突然死掉,也不会拖延很长的时间。
“你来啦?”
我听见周伴生微弱的说话声。
他面色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眼球深深的凹陷,像一个濒死的老头。
“我想走在你前面,我去给你探探路。”
周伴生笑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副计划得逞的样子。
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伴生手指头不停的颤抖着,试图想要什么。
“抓住我。。。”
他手很冷,每根指头间都有很大的缝隙,我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拉过他的手了,上一次这样,好像还是在他婚礼上。
“你别哭。。”
周伴生的声音很微弱,戴着氧气面罩更难听到他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哭了,我好像从进了屋子到现在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也许这是他在演戏给何子轩看,也许是我俩还偷摸见面的事被发现了,他需要跟我正式澄清下关系。
一切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生死离别,而且,我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感觉我脸上不停的在往下滴东西,下巴上痒痒的,眼泪好像有点不受控制。
可是我心里却一点也不难受,甚至我想靠在他身上好好嗅上一嗅。
不对,这个人可能都不是周伴生。
他身上好像没有了香味,没有了我喜欢的那股栀子花的清香。
我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开口,我就听见自己嚎了出来。
终于,我还是问出了声。
“你。。。你是我的伴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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