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大叔的好心最终没能如愿，因为马车的片刻停顿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追上来的两人并没有盲目跟随马车而去，反而发现了在背坡躲躲藏藏的黎桑二人。
她暗骂一声，咬着牙拉起哑女就往枝木繁茂的山林里跑。
里头树木交错，密叶遮挡，根本难以驾马。
黎桑听到身后两人下了马，骂骂咧咧地追赶而来。
她便紧紧拉着哑女，借着体型娇小的优势，尽往密林里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光大亮，艳阳从交错的枝丫间倾泻而下，被割裂成破碎的光影。
黎桑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不行了，我要死了...”
一个晚上加半个白日的剧烈运动，性质不同却一样的折磨人。
黎桑眼冒金星，全身上下连骨头缝里的力气都耗尽了。
反观身旁一直默默跟着跑的姑娘，体力却是比她要好上许多。
甚至还有力气替她擦汗揉捏双腿。
黎桑拉住她，“快别忙活了。我们应该已经甩掉他们了，快坐下歇歇。”
哑女这才停下动作，一脸愧疚感激地坐在她对面。
这姑娘不会说话，有太多事情无法了解。
黎桑缓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可会写字？”
她摇了摇头。
这就更难办了。
黎桑苦恼了一会儿，两人无法沟通，她也就不知该如何帮她。
“如果你暂时无处可去，倒是可以跟我一路同行去祥州长远镇，我有朋友在那儿等我。”
哑女忙摆了摆手。
先是两根手指做了走路的动作，而后指着一个方向。
最后还朝着黎桑跪下，磕了两个头。
黎桑没力气起身阻止她，赶忙说道：“快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要去的地方，还要感谢我的帮助？”
哑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那好。”
黎桑托着膝盖艰难起身，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相识一场也算有缘，既然你有想去的地方，咱们便就此别过。不过你若遇到难处，尽可以去晖州找我。我应是会在那里待上一段时日。”
哑女搀扶着她，呃呃啊啊了几声，眼里全是感激。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咱们先下山，到了山下再分别。”
哑女自然没有异议。
过了午时，日头变得有些刺眼。
黎桑本就乏力，被这样明晃晃的光线一照，倏然觉得有些晕眩。
恰此时，前方草丛一阵晃动。
一只野兔猛然跳起，直扑黎桑门面而去。
哑女吓了一跳，正想拦手去抓它。
却发现了它只是落在近前，无辜眨了眨大眼睛，又蹦蹦跳跳跑远了去。
她松了口气，刚想继续往前走。
身旁的人忽然毫无预兆地直直往后倒去，她连忙去拉，险险才接住了人。
只是黎桑却早已昏迷。
*
山脚下的乡野村庄，是春最喜光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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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光着脚丫扑蝶逐鸟，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沿着村庄铺了一路。
大人们在绿油油的田间劳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嬉笑打闹的孩子，会心一笑，又继续埋头苦干。
“大成，你们家那姑娘还没醒呢，这都三日了。”
黝黑的青年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笑着应道：“是啊叔，大夫说应该马上就能醒了。”
先头说话的老汉凑近他低声道：“哎，你可长点心眼。这俩姑娘一个包得只剩眼睛，一个又人事不省。也就你和你老娘心善，肯收留她们这样来历不明的。等她们好了，可得赶紧让她们走人。”
青年笑了笑，一口牙齿白得晃眼。
“我知道了叔，这就回去看看。”
快到午饭时辰，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泥土青草混着这人间烟火的味道，慢悠悠地窜入鼻尖。
黎桑醒来时，鸡鸣狗吠，柴火噼啪声钻入耳中，间或还能听到一男人和一老妪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沉的大脑和无力的身体让她只能勉强转了转脑袋。
却足以让身旁一直守着的哑女发现她的苏醒。
“啊...啊...”哑女激动地挥着手，起身跑开了去。
黎桑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能扶着床板艰难地靠坐在床头。
入目之处，是一间简陋朴素的小屋子。
大概只有她房间的四分之一大小，好在还算干净整洁。
这是哪儿？
黎桑没疑惑多久，屋门前便传来了脚步声。
方才出去的哑女带回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高大的青年。
“姑娘，你终于醒了。”
青年的声音也带上了喜色，面相瞧着极忠厚老实。
黎桑最后的记忆便是晃眼眩晕的阳光，接着便不省人事。
想来是哑女拖着她找了地方暂住。
想通前因后果，她面露感激，“多谢大哥收留我们。”
大成挠了挠头，憨憨笑道：“不碍事儿。大夫说你是劳累过度再加受到惊吓才导致的发热昏迷，你得多休息休息才是。”
黎桑恍然。
被压着做了一整个晚上，又跑了一个白天。
还跟追兵斗智斗勇躲了半个山头，那野兔大概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按她平日基本不怎么动的体质，不生病才怪。
青年又多叮嘱了她几句，便出去继续忙活午饭了。
黎桑靠坐在床头，喝下哑女递来的水，恢复了一些气力。
她叹了一声，“辛苦你了，将我大老远的拖下山。”
哑女连忙摆手，亮着真诚的双眼，仿佛能帮到她是多么高兴的事情。
黎桑瞧了瞧外边的天色，再加上做饭的动静，便能猜测到将近午时。
而她在山上昏迷那会，却是早已经过了这个时辰。
“我这是昏迷了一整日？”
哑女摇了摇头，摆出三根手指。
“三日？”
黎桑惊讶。
随即有些焦急，“不行啊，常渝还在等着我呢。”
至于害她昏迷的罪魁祸首，则是被她自动忽略。
总归既然劝说无用，她迟早是要甩开他的。如今倒是正好，只是不知常渝现下如何？
黎桑想要起身，奈何力气还未恢复，头也眩晕难受。
拖着这样一副身子，怕是走不了多久又要昏迷。
她想了想，决定再休整一晚。总归已经迟了三天，也不差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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