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桑离开云抚县后,便掉头径直奔向萧城。
只是来到他们三人住的客栈时,却被掌柜的告知段承川和常渝早已离开。
“前两日,他们应该是在找你。到了第三日,便退房走了。”
黎桑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段承川那边既然说服他不通,她本就是要摆脱他的。如今倒是省了事。
至于常渝,她虽替他赎了身,却也没打算留他在身边一辈子。
此番也算放了他自由。希望他能忘却前尘,过上自已想要的生活。
想通这一切,黎桑定了房间,梳洗修整了一番,决定明日便前往祥州长远镇,与曹风和盈香会合。
翌日下了点小雨。
淋得路边小草湿哒哒绿油油的,昂扬着小脑袋,仿若一瞬间唤起了精气神。
真真是应了那句春雨贵如油。
黎桑终于在连日的奔波后得以一夜好眠,醒来时,连舒展的毛孔都充斥着满足与慵懒。
休息好了,精神头也好,能一口气赶八百里路。
黎桑收拾收拾,迫不及待就要赶往祥州。
这么久没见盈香,还怪想她的。
黎桑退了房后,便打算踏上路程。
只是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黎桑怔在原地。
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榕树下,站着一个倚靠树干而立的男人。
在周围的人尚还披着春袍时,他已然换上了薄衫。
男人抱着双臂,结实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眉眼低垂着,面无表情时显得矜贵又冷厉。
不正是那个不懂好好说话埋头只顾干的王八蛋段承川吗?
黎桑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趁着男人还没有看到她,黎桑缩着脖子正想悄摸摸掉头拐进另一条巷子。
却见段承川忽然抬头朝她看来。
黎桑屏住呼吸,完了。
想不到的是,他只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去。
黎桑一愣,倏尔大喜。
对啊,她现在穿的是女装,这男人定然是没认出来。
黎桑瞬间恢复了底气,昂着头颅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彻底越过男人身侧,黎桑激动地挥了挥小拳头,正想弯起嘴角。
“你该不会以为,套了个长裙我就认不出你了?”
刚抬起的弧度僵在嘴角。
黎桑忿忿回头,“认出来了你还耍我。”
“看看你有多蠢罢了。”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黎桑撇了撇嘴,看他抬着长腿走近,眼神莫名。
段承川上下打量着眼前人的女子装扮。
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只一支剔透滑润的玉簪,简约又不失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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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从前的男子衣饰,束带的女子裙装将她的身形衬得十分窈窕,玲珑有致。
倒是与他心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直到看到那张无甚出彩,黯淡又普通的容颜,段承川蹙了蹙眉。
他真是糊涂了,两人哪有半分相似之处。
“我说,是你从前女扮了男,还是现下男扮了女?”
黎桑:“......”
“很不明显吗?”
虽然她的确希望伪装越成功越好,但这么说实在有点侮辱人了。
就算脸看不出来,她的身段难道不好吗?
段承川又盯着黎桑的脸看了会。
对着这张穿男装像男人,穿女装也看不出来像女人的脸,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恕我实在看不出来。”
黎桑开始反思,曹风给她的这张脸,会不会实在太惨绝人寰了些。
牛守义嫌弃,这王八蛋男人也磕碜她。
眼见面前人低垂着头,好似有些失落的模样。
段承川忽然觉得自已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看起来,她好像真是个女子。
“咳,那什么,仔细看来,倒是能看出些女子的面相。”
黎桑:“......”更气了。
她都穿成这样了还得仔细看面相?
“掌柜的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黎桑没好气道。
段承川刚想回看你死没死,忽然想到她的女子身份,又转而改了口。
“确认你有没有出事。”
黎桑一愣,“你担心我啊?”
段承川顿了顿,语气生硬道:“没有。”
死鸭子嘴硬。
黎桑偷着乐。平时看他总是看不惯自已,没想到对她还挺关心。
“对了,常渝跟你在一块吗?”
“没有。”
黎桑追问,“他去哪儿了?”
段承川蹙眉,“腿长在他身上,我如何知晓?”
黎桑一噎,瞪了他一眼。
段承川这才无奈道:“我真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两日。我还当你故意甩开我们,他却不信,硬要往别处找。如今过了这么些时日,我如何能知他找去了哪。”
黎桑有些愧疚。
希望常渝别出什么事才好。
黎桑看了男人一眼,利落地转身走人。
只是才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古怪地回头。
“你不跟着我了?”
段承川眼眸微抬,俊脸柔和下来。
“嗯,我有桑儿的消息了。”
黎桑脸色更古怪了,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得的哪门子消息?
“你有她的消息,怎么还回来等我?”
见面前男人忽然不说话,黎桑瞪大眼,“原来在你心里,我比黎桑还重要啊?”
“你在胡说什么?”段承川僵着脸,“你如何能与她比?”
他也不知为何,在收到靳良宇飞鸽传书的消息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前往,而是特意回来这里最后确认一次颜归是否有平安回来。
只是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板着个脸装作一脸冷酷。
黎桑弯了弯眉眼,心里流过暖意。
“知道你担心我,多谢。”
段承川抿了抿唇,不说话。
“既然你已经有了她的消息,那咱们便就此别过吧。”
段承川嗯了一声,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去。
“喂。”
身后有人喊道。
“如果你真找不到她...”黎桑顿了顿,“真找不到,就回去吧,别再执着了。”
男人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去。
黎桑看着他坚毅沉稳的背影,沉默了好半晌。
才缓缓转身离去。
*
黎桑到达陵城姣花县时,正赶上吃饭的时辰。
她找了家客栈打尖,打算用了饭再上路。
“哎,我前几日途经云抚县,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隔壁桌的几人开始说起了闲话。
黎桑便当下饭菜,边吃边听。
“什么?好兄弟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吧。”
“嗐,我可是看到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丑的人。满脸坑坑洼洼,像是火烧的痕迹。鼻子还没了一半,看着真是渗人啊。”
“这样的人还敢走在大街上呢!”
“哪啊,是被云抚县衙门的人从肖家抓走的,我恰巧路过看见。据说是这丫鬟偷了肖家那在京当官的公子送给老夫人的镯子,值不少钱呢!”
“这丫鬟长成这样,肖家还收她当丫鬟啊?”
“所以才说肖家心善,就是看她可怜才收留的。谁知道这丫头心思不正,恩将仇报呢。”
“对了,那丫鬟还是个哑巴。”
黎桑原本只当闲话听着,听到这里,忽然顿住。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人。
包着头巾,只露出一双黑凌凌的眼。想要说话时,抿着唇认真比划着动作。
“小哥,你们说的这个人,现下还在云抚县衙吗?”黎桑忍不住问道。
那小哥见有人问,热心答道:“是啊,还关在大牢,明日怕是就要被拉到菜市口问斩了。”
黎桑愕然,“不过是一个镯子,怎判得这样严重?”
“肖老夫人找到衙门去了,说这丫鬟不仅偷了镯子,还陆陆续续藏了他们肖府不少宝贝,价值连城,却硬是不肯吐出来。这一气之下,便让县令判了她死刑。”
黎桑蹙眉,“她让县令判死刑?好大的权利。”
“哟,这话可不敢说。”小哥看了周围一圈,压低声音谨慎道:“人家儿子可是京里的大官,你这话要让人听见,可少不得麻烦。”
说完,那人便转了回去,继续若无其事般与其余几人谈笑喝酒。
黎桑眼一沉,面前可口的饭菜忽然有些吃不下去。
哑女是前几日才和她分别的,不可能去那什么肖府当丫鬟。
但是万一呢?
黎桑心思一转,这云抚县,却是得再回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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