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的厅内,顾沉逍阴沉地看着底下哭啼不止的虞湘,无比后悔当初答应顾谨之纳她进门。
死了一个庶女事小,要是坏了他的大事,她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顾沉逍此刻已然不在意凶手究竟是谁,他只想尽快了结,请走康奎这尊大佛。
留得越久,事端越多。
“将那乳娘带上来。”他沉声吩咐道。
黎桑心思转了转,看那曲阳侯的神色,对这件事的结果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果不其然,乳娘听了前因后果,大呼冤枉,惊疑不定的视线刚望向虞湘,便被顾沉逍草草定了罪。
“谋害主家子嗣,让章县尉来收人吧。”
黎桑冷眼看着虞湘红着眼躲在顾谨之身后,对别人替她顶罪一事无动于衷。
侯府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母杀亲女的丑闻,无论真相到底如何,乳娘杀主一罪,是逃不开了。
69書吧
至于虞湘...
黎桑特意观察了一番顾家父子对她的脸色,想来她之后的日子已经不会太好过。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被她糊弄了一次,还能糊弄第二次。
乳娘被带了下去,事情了结,顾沉逍缓和了脸色,“府上管教不严,让公公见笑了。”
康奎没对此事做评价,而是转头问黎桑,“黎姑娘对这结果还满意吗?”
黎桑微挑的眸子转了一圈,在顾馨警惕的目光中,指着她悠悠然道:“你,给我抄一百篇祈福经文,一篇不少于两千字。抄不完不许吃肉。”
顾馨本不大的眸子瞪得溜圆,一个恼怒的你字还没出声,便被顾沉逍瞪了回去。
“照黎姑娘说的做。”
顾馨憋屈的将脏话咽了回去,噎得她直翻白眼。
仗势欺人的感觉,真美好,黎桑想着。虽然她至今还不知道仗的是谁的势。
黎桑勾了勾唇,又将视线落在了虞湘身上。
她似乎被惊吓到,攥着顾谨之的袖子,声带哽咽,“谨之哥......”
顾谨之沉默了一瞬,却是挪开了他的衣袖。
连唯一的倚仗都不再信任她,一时间,虞湘孤立无援,单薄颓然地站在那,心下绝望。
“啊,黎姑娘放心”,顾沉逍在黎桑开口前出声,“妾室指责冤枉主母,对主母不敬,按府上家法,掌嘴二十,并逐出府去......”
“可别”,康奎给黎桑使了个眼色,笑呵呵地对顾沉逍道:“黎姑娘如今已不是府上主母,况且这妾室失女心切,也着实可怜。”
他又看向黎桑,“黎姑娘,老奴是否可以做了这个主,替你原谅了这可怜的母亲呐?”
黎桑注意到了康奎幅度轻微的点头,灵动的眸子闪了闪,随即微笑道:“公公说得是,我虽即将离开侯府,却也愿意结这善缘,便按公公说的办吧。”
顾沉逍一顿,笑着应下,却不明白这老东西怎么突然间变良善了。
而听了全程的虞湘经历了大起大落,原以为此番必被赶出侯府无疑,却不想就这么轻易饶过了她。
一时间,心绪复杂无比。
“好了,这陛下的旨意已经传到,咱家这便该走了。”
康奎双手一拢,看向黎桑,“黎姑娘,一起吧?”
黎桑下意识看向顾沉逍,却听他应得痛快,“去吧,往后我虽不再是你公爹,却也欢迎你时常回来看看。”
这话说得堂上众人皆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黎桑同样不解,她这公爹可从未对她如此和蔼过。
但她却不再费心思多想,自已马上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往后也不会再与侯府有牵扯。
和和气气离开,也总比撕破脸皮的好。
黎桑对他点了点头,无视了始终眼巴巴看着她的顾谨之,头也不回地跟着康奎走出了明德厅。
“父亲,您为何这般维护黎桑?她都被陛下赐了和离了!”
见人走了,顾馨终于忍不住不满地问出口。
始终没出声的朱秀迎虽配合着顾沉逍的做法,此刻却也满心疑虑和焦急。
“老爷,咱们谨之分明是人中龙凤,芝兰玉树,却被陛下说得这般不堪,这,这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啊!还有,黎氏可不能就这样放了啊...”
“妇人之见。”
顾沉逍甩了甩袖子,从鼻尖冷哼出一声。
“天子金口,谨之这些错处,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还有,你几时见过陛下插手朝臣家务事,还编造这些有的没的?却什么惩罚也未降下,只为了让人两夫妻和离?”
说到此处,魂游天外的顾谨之突然回神,瞳孔紧缩。
“父亲”,他喉间艰难攒动,“陛下,他看上了黎桑?”
一石激起千层浪,顾馨掩着唇惊呼出声,“不...不会吧?”
虞湘垂着头,通红的眸子更突出了一些。
“如何不会?”顾沉逍沉声道:“能引得陛下如此大费周章,此女日后的际遇,不会简单。”
“无论如何,圣旨已下,事实改变不了。我顺势卖她一个好,怎么也比得罪她要强得多。”
顾沉逍蹙眉看向他一贯骄纵的女儿,“那一百篇经文,你给我认认真真的写。还有,在黎桑离府前,你备些好礼去给她诚心诚意赔罪。”
顾馨撇了撇嘴,不甘却又只能应下。
“至于这虞氏”,顾沉逍脸色阴沉地看向缩在顾谨之身边的女人,“此女心思不正,谨之,你自已看着办吧。”
顾沉逍心中有事,交代完便大步离开。
朱秀迎不满地瞥了眼虞湘,道了声晦气。
“儿啊,这女子你放在后院当个玩意儿也就罢了。改明儿娘再给你寻摸几个能生养的。一个庶女,没便没了,莫要太伤怀。”
而此时的顾谨之却有些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子即将离他而去,心间酸楚涌上,苦涩难当。
*
所有人都走了。
独留一身素衣的女子孤零零站立着。
顾谨之跨出明德厅时,甚至没有多看虞湘一眼。
她盯着地面,一双红通通的眼珠子瞪得极大,无端端有些骇人。
她反复捏着衣角,无意识地撕扯着。
无妨,只要她能继续留在侯府,定会有出头的一日。
廊外仍是白茫茫的飞雪,覆盖住朱红漆的长廊,仿若走在冰雪搭建的通路之中。
康奎爽朗地笑了几声,“黎姑娘此番获得自由,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啊。”
“公公说笑了”,黎桑轻柔的嗓音应答得体,“我不过是一小女子,能得一方安稳居所,平淡度过余生便足矣。”
“此言差矣”,康奎高深莫测道:“姑娘是贵人,这贵人呐,自有大福气在后头呢!至于某些小人,无需咱们出手,这之后的日子啊,可有的受。”
黎桑正想顺势探些什么,便听他笑着提出告辞。
“咱家在这待得时间够久了,也该回去了。黎姑娘,那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什么有期啊?大概是再也见不着了。
黎桑只当是客套话,笑着应和了一声,“公公慢走。”
此时大雪纷飞,白茫茫的地面与天空连成一线,只觉天地那般辽阔。
黎桑紧了紧狐裘,迈着轻快的步伐踩出一连串的小脚印。
瓷白的脸上微微泛着红,乌软的眸波光流转,是掩不住的笑意。
江湖辽阔,天高路远,她黎桑从此不被拘束,尽可痛快做个逍遥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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