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阁内,一切事物依旧。
堂堂听雨楼楼主的闺房自然讲究,先穿过偏房,才到文婳的香房内。此时她一身精致鹅黄长裙,神情漠然。
她见到夏侯浮到来,朝梦儿示意一番。
梦儿便从旁边衣柜取出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女子化妆之物,其中还有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你坐下!”梦儿指着旁边一张椅子。
夏侯浮照做。
梦儿便将那张面具小心翼翼的贴在夏侯浮脸上,待得贴完那张面具,又拿着姻脂水粉还有画眉墨等事物在夏侯浮脸上涂抹。
过得一个时辰,这才给夏侯浮化妆完毕。
文婳这才在一旁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梦儿取过铜镜递给夏侯浮。
夏侯浮接过铜镜,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铜镜里的自己已然变成了文婳。
梦儿又领着夏侯浮到了隔壁更衣室,里面尽是文婳的服饰,室内一阵幽香。梦儿挑了一会,找出一套长裙,“你换上它!”
夏侯浮虽然不明为何,却也得硬着头皮换上。
梦儿很是细致,不管是发簪还是那绣花鞋都一一核查,避免遗漏。
待得夏侯浮浑身上下都变成了文婳,梦儿才领着夏侯浮来到了文婳跟前。
“很好!”
文婳赞道。
而梦儿此时也去隔壁更衣室换上了夏侯浮的衣裳,回来时候已然变成一副男子模样,虽然与夏侯浮有些不同,但是若不是与夏侯浮朝夕相处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此时天色已暗,梦儿趁着暮色假扮夏侯浮回到夏侯浮住处。
丁鹿坐在窗边瞧见夏侯浮回来,担心遭遇不测,便隔着窗户朝梦儿喊道:“太师叔!”
梦儿自然不去理会。
丁鹿还想出门问个究竟,只是门外丫鬟便拦了去路。
而青鸾阁的文婳便对夏侯浮说道:“今夜你帮我一个忙,我便让你离去!”
“什么忙?”
夏侯浮又惊又喜。
文婳双眼幽幽望着外面朦胧暮色,低声道:“今天或许有人要刺杀我!你假扮于我,引他们出来!”
夏侯浮不解:“你这青鸾阁固若金汤,恐怕连鸟都飞不过去,外面那么多高手,便是六大门派联手也未必能行刺你!”
“恐怕我青鸾阁不少人都被收买了!”
“是谁这么大胆?”
“除了李孤夏和赵渠,还能有谁?”
“那冯技开呢?”夏侯浮问。
“目前还不知他是敌是友了,所以需要你来引他们,赵渠李孤夏知道我受了重伤,自然想趁机除掉我!”文婳有些失落的说道。
夏侯浮心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天下无敌,没想到也有落魄时日,这江湖终归是人吃人,朝廷亦是如此。你权势滔天,天子又岂能安然入睡,到得今日恐怕也是活该!
他想到这里不禁问道:“赵渠怎么也在京城?”
文婳叹道:“李孤夏登基不久后,赵渠就一直在京城,防的自然是我。闲话少说了,我先传一部分功力,给你防身,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只是不开口说话便是!”她说完伸掌朝夏侯浮隔空一吸,便将夏侯浮后心吸到掌下。
她闭目运气,将一股股内力尽数传给夏侯浮。
夏侯浮原本被严游方废了武功,此时文婳内力犹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断的从夏侯浮后心涌入。那些内力虽然来势凶猛,入得体内,便有条不紊的齐聚丹田。
不多时,夏侯浮只觉得丹田暖洋洋,说不出的受益,舒服到极致,不禁打了个哈欠。
一口真气便随着哈欠喷出,好不畅快。
文婳这才松开手掌,叮嘱道:“我传了一成内力给你,冯技开虽然练了长生诀十五式,功力在你之上,但是要杀你也没那么容易。你先行运气调息,等会你就到床上躺着。”
她才说完便已经跃到了屋顶横梁上,俯视房内。
突如其来的这些内力,也让夏侯浮着实开心,开心之余也是担心害怕,毕竟赵渠和冯技开可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赵渠府上高手如云。
若是青鸾阁的人当真被收买,恐怕还是九死一生。
他闭目调息,体内这股真气可谓是随心所欲,外加夏侯浮原本就是练武之人,不多时就将那股真气运的滚瓜烂熟。
“你现在就躺在床上!”
文婳的千里传音传入夏侯浮耳内。
夏侯浮略有别扭的躺在文婳的香床上,只觉得被褥很是舒服,当真还有阵阵奇香入鼻。
而他躺着的时候,正好瞧见上面坐着的文婳。
文婳虽然略有憔悴,但是看在眼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不一会,外面偏房响起叩门声。
“楼主,香竹送晚饭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丫鬟香竹。
门开了,只听到香竹的脚步声,又听到碗筷轻轻放置在桌上声响,最后又是香竹关门离去的声音。
“你别起身!”文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此时拥有一成碧海闻香术的夏侯浮,耳辨八方,便是外面守卫的方向,甚至守卫的一个挪步也能停在耳里。
猛然间,隐约能听到旁边山峰微微脚步起落,夏侯浮知道事出有变,呲呲声响,又无数脚步声传来,似乎远处有无数人奔赴而来。
楼外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便来到偏房门口。
“楼主,赵王携太监总管和大理寺寺卿求见!”
香竹的声音再次传起。
文婳郎朗说道:“今夜我身子有些疲倦,就不见客了!”
她的声音圆润郎朗,充满整个屋子,让人琢磨不到身在何处。
“楼主,圣上听闻楼主与那柳七大战,受了伤,特意吩咐太医调制了回魂酒,赏赐给楼主,此乃圣上一番心意!”
门外一个声音略尖的声音传来。
文婳又说道:“林总管,圣上一片好心我文婳心领了,只是适才刚服药,此时不适合再饮酒。香竹,你将圣上赐的药酒收好,明日我再服用。”
门外赵渠略有不耐烦,笑着说道:“文楼主,今日大伙乃是奉圣上口谕而来,楼主若是不见,恐怕便是不把圣上看在眼里了!”
“你胡说什么?”
香竹的声音传来。
夏侯浮心道,这个香竹也是不识趣,这时候去惹赵渠做什么!
就在此时,门外砰的一声,似乎动起武来。
又听赵渠冷冷道:“一个丫鬟没大没小,你主人不教你,我赵王来替你主人教你,下辈子注意点便是!”
门外再无香竹的声音。
夏侯浮心里一凛,知道香竹遭遇不测了,想必赵渠还有大理寺的人今日是势必拿下听雨楼了。
“楼主,我们奉皇命进来了!”
赵渠的话刚完,就传来破门声响。
夏侯浮取过绣花枕头,背靠枕头坐等众人入内。
果不其然,赵渠携手卫采诗还有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入,他们三人身后还跟了十余个高手,有赵王府的人也有大理寺的人,甚至还有侍卫。
太监便是太监总管林淼,年近五十,白发苍苍,体型略有福态。
他弯腰端着一个铜盘小心翼翼走来,铜盘内是一个酒壶一个酒杯。
在离床边两步距离,林淼止步,媚笑道:“楼主,你瞧圣上多器重你,听闻你受了伤,就叫太医们没日没夜的炼制药酒,这药酒才刚炼好,就让大伙送来。要我说,这朝中圣上最看得起的就是楼主你了,你看,这药酒还是热乎的!”
夏侯浮故作轻咳,然后指了指喉咙,示意自己不能多言语。
林淼笑笑,轻轻将铜盘放置在旁边茶桌上,小心翼翼的提着酒壶倒了一杯酒,细步走向夏侯浮,恭恭敬敬的将酒杯递向夏侯浮。
“喝了这杯酒,楼主就青春永在,听雨楼上下都有赏赐,封官加爵!”
林淼笑眯眯的说。
这话夏侯浮自然听得懂,只有死人才会青春永在。
李孤夏的意思就是只要文婳死了,他便饶过听雨楼的所有人,毕竟那碧海闻香术谁人又不惧。
倘若不是这次出现一个百年功力的柳七,天下谁人又能打伤文婳,此乃天载难逢的机会。
赵渠卫采诗等人自然知道文婳是铁定不喝,此时青鸾阁外面已然杀气起,但凡未被宫里收买的人都已经被杀的差不多。
两人也是蓄势待发,就等文婳翻脸。
十多双眼睛盯着夏侯浮。
就在这一刻,冯技开大步迈来。
夏侯浮望向冯技开,他心底也想知道冯技开到底站哪一边。
却见冯技开自顾寻了一张椅子坐着,郎朗说道:“楼主,想当年我冯技开只是圣上府上的一个老仆人,有幸被楼主看中,带着一伙人从京城远赴西凉,日夜修炼楼主所传的武学。”
他此时口中的圣上自然是李孤夏。
夏侯浮自然不敢开口,
又听冯技开说道:“那碧海闻香术分上下两册,大伙练的是上册长生诀,你那帮丫鬟练的是下册藏龙神功。按理说,大伙都应该知足,毕竟从无名之辈变成了响当当的人物。只是我冯技开在李府多年,对圣上是忠心耿耿,这要是威胁到圣上的人,那都是我冯技开的敌人!”
夏侯浮心里骂道,头一次见到忘恩负义的人还说的振振有词!
冯技开的立场已然一清二楚。
夏侯浮余光见到了文婳,此时她的脸色铁青,似乎就要大开杀戒。
只是赵渠等人能今日前往,必然是冯技开透露了文婳的伤势,可谓是有备而来一举拿下。
夏侯浮顿时理解了文婳的处境,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同情文婳。对方为李孤夏可算是立下汗马功劳,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两个侍卫架着柳七走来。
夏侯浮心里咯噔一番。
此时的柳七已然浑身鲜血,衣裳已然被鲜血染红,此时鲜血早已干透,衣服都显得生硬。
而柳七的手腕依旧滴答滴答流着血。
夏侯浮这才想到楚莽说要取柳七的血献给李孤夏,让李孤夏长命百岁,或许柳七刚从宫里放血出来。
柳七百年修为,自诩清高,又何尝受辱,见到文婳嘴角掠过一丝笑容,然后咬舌自尽。
这一幕来的如此突然,就是夏侯浮都愣住。
架着的两个侍卫纷纷撒手,柳七重重的摔在楼面上,一代宗师,就这样随风消逝。
夏侯浮心里突然念及丁鹿,此时池墨柒已然离自己而去,丁鹿可谓是柳七的徒孙。倘若自己替文婳喝了这杯毒酒,那么朝廷就饶过青鸾阁,或许也能放过丁鹿,毕竟此时柳七已经死去,抓住丁鹿也毫无意义。
林淼依旧弯腰端着那杯毒酒。
夏侯浮缓缓坐起,伸手慢慢的接过林淼端着的那杯毒酒,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将那杯毒酒喝下的时候。
窗外一个事物射入,正中手里酒杯。
酒杯碎裂,毒药洒了一地。
赵渠等人哦了一声,纷纷朝窗外望去。
一个身着龙袍的人背靠窗户站着。
赵渠等人纷纷跪地:“参见圣上!”
夏侯浮心道,这就留是李孤夏?
来人正是当今正乾帝李孤夏。
李孤夏依旧背对众人,一声长叹,叹道:“想当年皇室四个皇兄弟,就属于我最不待接见,就连去宫里我这个老三都得不到太监宫女的好眼神。也只有林太监还有文婳待我最好,或许是天涯沦落人吧,他们几人在宫里也遭人瞧不起。那时候别说登基了,就是连活下去,我都觉得很难。除了我这个老三,其他三兄弟都是皇后的后人,那可谓是正室。我那三个皇兄皇弟,都与朝中大臣勾搭一起,唯有我李孤夏与宫里不入流的太监宫女,还有朝中不如意的小臣。我记得有段时日,朝中不知道谁说我李孤夏有天子之命,嘿嘿,连续几夜我府上就来了几波刺客。好在文楼主那时候略有小成,暗中帮我了结了那些刺客。刺客是谁派的,那自然不用多说。”
林淼拍马屁说道:“小人打小入宫,直到第一眼见到圣上,就觉得圣上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适合穿龙袍的。”
李孤夏又继续说道:“再后来,文楼主的神功越来越厉害,我才有了想法,我要有自己的心腹才能在朝中宫里站住脚。我把府上的下人都送去了西凉,那里离京城远,掩人耳目。而文楼主则还在宫里,一来帮忙打听宫里的事,二来传授心腹神功。这是一盘大棋,下了好些年,文楼主在这盘棋里的功劳可谓是最大。我记得那夜文楼主夜访我府上,也是夏天,暴雨,你我在楼台望着夜色里的暴雨,你问我给这帮人取个什么名字?我瞧见急雨,说道你我在此听雨,倒不如叫听雨楼!”
夏侯浮心道,原来听雨楼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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