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昏迷中的姜礼发出呓语。
坐在一旁的林染听到声音,刚想凑过去仔细听,却被姜礼一把抓住了手。
他的手很冷,像是刚堆过雪人一样。
以前堆雪人都是他来堆的,自己只用在一边等着就好,所以自己的手一直是热热的。
她只觉得雪人很凉,但不知道姜礼的手和雪人一样凉。
林染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姜礼的手上,想要替他捂一捂。
这时,门被打开了。
林染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姜守。
林染站起身,护在姜礼的病床前。
“叔叔,姜礼他现在还在昏迷,有事情你可以等他醒了再说。”
“我……”
看着一脸戒备的林染,和她身后双眼紧闭的姜礼。
姜守还是离开了病房,他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双眼有些呆滞。
“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得病了?”
“你他妈敢打老子?”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蛋。”
“他得病就治,关我什么事情?”
“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什么?”
“癌!脑癌!他只有两年时间了。”
“你放…”
姜守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姜礼他有脑癌,一种我们都没见过,所有资料中都没出现过的脑癌,他的生命只有两年了。”
许生年本来只是想去找一下姜礼的家人,可到了他填的住址时,家里没有人,通过询问周围的邻居,他终于知道姜礼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家人了。
他想去学校找姜礼,劝说他治疗,可却看到了姜守打姜礼的一幕。
顿时怒不可遏,找上姜守就要把他打醒。
“癌!脑癌!他只有两年时间了。”
姜守脑海中,这句话仿佛如同青铜巨钟震响,跨越十几年的距离,终于把他叫醒。
“我……到底做了什么?”
医院长廊。
一个男人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着脸,双目中是抑止不住的悲伤。
“你这个臭婊子,说,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在外面找人了?”
“你放开我妈!”
“混蛋玩意儿,你敢和老子这么说话。”
记忆里,那个让自己仇恨恐惧的男人,渐渐和那个保护妈妈的孩子重影。
他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伤害妻子和儿子,妻子的离开没有叫醒他,周围人的谩骂和议论没有叫醒他,叫醒他的是自己儿子的死亡日期。
他恨啊,恨自己是个混蛋,恨自己是个畜生。
视线被拉的很长,姜守双眼模糊,看着近在咫尺的病房,仿佛和自己隔了十七年的距离,很远很远。
如果失去也算悲伤,那为什么要让自己失去?
姜礼有他自己的答案,姜守也有。
我们都只是在失去后才知道悲伤的味道,自那以后,悲伤就成为了我们的第七感官,每一刻都在提醒我们失去的痛苦。
病房里。
林染紧紧握着姜礼的手,生怕又会丢了他。
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这次不能再放手了。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姜礼看着年幼的自己躲在雪地里抽搐。
漫天的冰雪冻不住一个孩子的眼泪。
那个可爱温暖的小女孩走了,自己又要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年幼的姜礼在哭泣后,又忍不住的四处找,他不知道小女孩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住在那里,只是漫无目的的找,在这个孤单的童年,那年的冬天因为有她才没那么冷。
可姜礼找了很久很久,始终找不到女孩在哪里。
不告而别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可能是最伤心的事情了。
在那个冬天,姜礼丢了两样东西,爱自己的妈妈,还有那个会让自己把手揣进她的衣兜里捂手的女孩。
所以姜礼从不爱冬天,也忘了自己的生日就在冬天。
无数幼时的记忆蜂拥而至,如同潮水一般挤进他的脑海。
仿佛在脑海中经历了一场轰鸣,姜礼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在记忆里已经越来越熟悉的女孩,他却不知道怎么,有些开心不起来。
见姜礼睁开了眼睛,林染就要去喊医生过来,却被姜礼拦住。
“不用了。”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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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你还记得我吗?”
“林染同学。”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小时候见过我?”
悠悠薄雪,年少的姜礼站在冰天雪地里。
“说好哦,但是你忘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做过的,见过的,除非自己想忘,否则永远都忘不掉。”
少年人的许诺太真挚,任由风雪再寒也冻不住分毫。
看着姜礼眸中的疑惑之色,林染知道,自己突然的离开,让姜礼主动忘了。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叫我小白。”
窗外有星光,少女的眸子里灿着异样光芒。
“你还记得我呐?哈,我就说你不会忘了我的。”
“我,我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当时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所以我就被带走了,我也不知道你家的电话,所以,所以就……”
看着少女高兴的样子,姜礼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
只要人生有聚首,离别并不可怕。
“这次我特地转来这里上学啦,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嗯?找我干嘛?”
“这……要你管?”
少女心思是最难琢磨的。
“我想再睡会。”
“睡吧睡吧,我陪着你呢!”
“麻烦你了。”
“瞎说呦,赶紧睡吧。”
姜礼做了一个梦,顶着风雪走了很多年,但自己的手却很暖,像妈妈牵着自己的手。
“阿礼,妈妈要走了!”
“妈妈,你去哪里啊?”
“阿礼,妈妈要走了!”
“别走!”
林染轻握姜礼冰凉的手,微微俯身。
“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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