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定王平定叛乱,凯旋回京后,朝中又掀起了一片关于太子废立的热潮。
他在军中的声势向来浩大,朝中的武官私下里也多半与他交好,此次宁王战死,而定王又风头正盛,已然没有人再可与他抗衡。
百官人心惶惶,唯恐东宫易主,殃及自己,一时间许多墙头草也纷纷倒向定王一边。
毕竟太子仁慈,若他当了皇上,即使自己从前在定王麾下做事,他或许也能开恩留人性命;可若是公然归顺了太子,将来那位杀伐果断的定王登上了宝座,恐怕是要灭九族的。
但朝中毕竟还是有正直清廉的大臣,他们大多是资历老,不怕死,敢谏言的文官,可那些年老体弱又常年和皇上对着干的人能掀起多大风浪呢,只要皇上不听,即使他们费尽口舌也不过是打嘴炮而已。
东宫形势不容乐观。
太子如今早已没了斗志,整日浑浑噩噩,这让皇上看了更加生气。
昨日,在皇上近旁伺候的张公公给苏瑾大人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皇上召集几位重臣在御书房议事。事后他无意间在众臣面前提起,说太子性子软弱,没有帝王的威严,要说与自己性情脾气最像的当属定王。
几位大臣听了,默然伫立,没有人敢接话。
其实对几位大臣来说,他们心中的最佳人选仍是太子,毕竟一个有仁爱之心的帝王可比一个性格乖张又好战的帝王更合适。
这几位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人,自然清楚皇上的意思,可说出来便是忤逆了圣意,到时候也许东宫还未易主,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要换人了,因此谁都不肯当那个出头之人。
皇上再三提示,几位臣子就是不接茬,此事也只有暂时作罢,容后再议了。
苏瑾第一时间就来到东宫将此消息告诉了太子。
太子听了只是淡然一笑,由他去吧,我已无心再争,做不做这个太子又有何妨。
苏瑾为此痛心不已,前朝许多重臣为了保住太子之位,四处奔走活动,不惜散尽家财;多年筹谋和隐忍,如今太子却弃之不屑。
裕柔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劝说太子去斗争无济于事,而唯一的突破口只能在皇上和定王之间。
这日天还未亮,裕柔就起身穿好衣物,独自来到东宫书房的后院,这里开有一处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是太子为了私下接待朝臣所留。
许多与太子交好的大臣不敢正大光明地随意进出东宫,担心皇上斥责太子结党。于是当他们有事需要告知太子时,便在入宫上早朝时提前出发,绕道而行,悄悄潜入后院小门处,敲门为号,传递信息。
裕柔在此处已经等了两天,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帮她破局的人。
这日,她依旧在这里等候,透过小门上的小口,向外张望着。
直到她看到远处一个灰蒙蒙的身影走来,可天色黢黑,她看的不真切,只见那人步履蹒跚,行动缓慢。
她心中欣喜不已,看来是他了,如此年纪还能奔东宫来的只能是太子太傅唐敬尧了。
唐太傅乃三朝元老,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便是他的老师,谆谆教导,细心辅佐,与皇上感情甚好。待太子成了皇上,依旧尊他敬他,并让他继续教导皇子们。
太子、定王、宁王都曾尊唐太傅为师,而定王跟随他学习的时间是最长的,因此皇上和定王都默认他是站在定王一边的。
当初为太子及几位王爷赐婚,唐太傅可是出了不少力,正是他亲自向皇上推荐了姐姐徐钰和为太子妃。
裕柔也是近来才知道此事,这让她更加笃定了他为太子筹谋的良苦用心。确实姐姐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论才论貌都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裕柔见他快走到小门了,不等他上来叩门,便急忙先他一步打开了门。
唐太傅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几步。
裕柔迅速从门内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掩上,走上前来,向他行了行礼。
“徐裕柔拜见唐太傅!”
他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思索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宁王妃,不知王妃这个时辰在此作甚?”
“裕柔在这里等太傅。”
“等我?你怎知我今日会路过此处?”
“裕柔不知,已经在这里等候三日了。”
他愣住了,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裕柔,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裕柔不等他问,继续说道:
“太傅今日既来此处,我便已经知晓你的立场了。裕柔斗胆,想献上一策,请太傅定夺。”
“你有何计策?”
“裕柔要请太傅去给皇上分析分析,定王眼下在宫中的实力。”
“这些皇上都是知道的,无需再经我的口说与他听。”
裕柔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不,皇上不知道,当局者迷,所以要太傅亲口去给他说说,才能有振聋发聩之效果。”
唐太傅沉思着。
“定王手握兵权,战功赫赫,朝中武将对他本就推崇之至。而宁王已经不在,军中唯他一人独大。见圣心有变,不少文官也开始倒向他那一边。最重要的是这些年他长住宫中,对京城布防了如指掌,而宫中的护卫之权皇上已经交与他在负责。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莫说东宫之位,怕是要夺天子帝位也是轻而易举。”
“可你怎知皇上不是有心纵容他?”
“皇上拳拳爱子之心,容易被蒙蔽了心智,他全心爱护信任定王,焉知定王对他也有一样的爱呢?他也许可以纵容定王将手中的利剑刺向东宫,可他决不会愿意让这把剑悬在自己的头顶。”
唐太傅吃惊地看着裕柔,从前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女子,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思。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既是太子的老师,也是定王的老师,我都悉心付出过心血,他们也各有长短,他二人我都喜爱之至。你又如何确定我会为了一个学生而去害我的另一个学生?”
“太傅,你不会害了定王。他有皇上的爱,便有了最大的护身符。皇上即使再忌惮他,也不会对他狠心之至。所以太傅只需提醒皇上,定王已经成婚许久,按照朝中例制,他应该前往封地。如此方可避免定王生出二心”
唐太傅幽幽地看着裕柔,心中暗暗感叹这个姑娘还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却心思缜密,沉着冷静,真是可惜了,自己当初选错了人。
他点点头,缓缓说道:
“谢王妃献策,臣明白了!”
裕柔又谨慎地提醒他:
“太傅记住,在皇上面前万不可替太子说话,以免皇上疑心。你只需说定王一人便好。”
69書吧
唐太傅笑了笑,深深地向裕柔鞠了一躬,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仰头而去。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