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和走过来小声叮嘱道:
“裕柔,此话你万不可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裕柔失望地望向姐姐。
“宁王已经死了,他们却要歌舞升平,大摆宴席,如此行径我竟连说都不能说了吗?姐姐何时变得这样谨小慎微了?”
钰和听到妹妹这样说,突然忍不住悲从中来,抱着裕柔痛哭起来。
“裕柔,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可是我们在这宫里的艰难处境你却不知。纵使太子已经在协办朝中政事,他也勤勤恳恳,励精图治,为此多次累到病倒,可皇上心里仍旧对他有诸多不满。”
裕柔听着姐姐的话,回想从前种种,确实有迹可循。
上次父亲下狱,太子因帮着父亲说话,被皇上斥责,认为他结党营私,竟将他禁足东宫反省,足足一个月才得以出门。
可他身为太子,为蒙冤的朝臣分辩几句又有何错?皇上这样做,只会让满朝文武百官看轻太子,不将他放在眼里。
甚至于连宫人都知道了皇上不喜太子,他以后又如何在宫中立足。
钰和叹叹气,接着说道:
“先是父亲和哥哥被贬,再是宁王之死,安知这两件事没有联系?”
裕柔听后一惊。
“姐姐是说,定王有意争储,所以想法设法剪除太子羽翼?”
“前朝没有了父亲和哥哥的走动,手握兵权、军功尚可与他抗衡的宁王也牺牲了,东宫如今最大的靠山都没了,只怕是将要风雨飘摇了。”
太子走过来,淡淡地说道:
“这东宫之位任他去抢吧,这些年我早已心灰意冷,不想再争了。”
裕柔见太子说了丧气话,不禁有些气恼。
“太子殿下若真是如此想,那可真是对不住我父兄苦心经营,在朝中为你奔走多年,更对不起枉死的楚珩。你可知就算你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将来待他当上了东宫之主,或者登上了帝位,你觉得你这个前太子还能活下来吗?”
太子和太子妃都被裕柔的话吓了一跳,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以后的结局,只是当裕柔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可眼下的局势,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三人都静默了,各自低着头沉思,想着哪天这摇摇欲坠的东宫真的垮掉了,每个人的命运又该如何。
这时门外突然有宫人来报,皇上酉时在太和殿设宴,请太子和太子妃,宁王妃一同赴宴。
几人互相望了望对方,都没有说话。
太子先打破了僵局,对裕柔说道:
“裕柔,你知道今晚的场合,纵然你再难过,也不要在众人面前指责和质问皇上,要注意好分寸,切莫触怒了圣颜,这于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楚珩之事,我们来日再从长计议,他是我的兄弟,我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裕柔点点头,她心里清楚,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没有用,只有谋定而后动才能查明真相,为夫君报仇。
太子妃命人端来热水,将脸上的泪痕洗净,再重新梳妆了一番。
裕柔也回到自己房中,换了一身白色轻纱素衣,褪去了头上的金钗珠翠,只换上玉石素簪,便来到了姐姐宫中,准备一同去赴宴。
钰和见她如此打扮,担心地摇摇头,在这庆功宴上,她着素衣素簪恐怕会让皇上难堪。
裕柔看出了姐姐的担忧,只是冷冷地说:
“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皇上既知道我刚丧夫,还让我去赴宴,就该知道我会做何举动。别人都在举杯庆贺的时候,总得有人缅怀逝去的人吧,不然谁还能记得宁王殿下为国捐躯了呢。”
钰和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一同向太和殿走去。
当她们早早到达太和殿时,众人还未到,宫人们正在忙碌地摆放各种吃食。
裕柔觉得头昏脑胀,便打算去旁边的空座椅上小坐一下。
走至旁边才发现定王从屏风后走出来,在指挥着宫人挪动桌椅位置。
裕柔不禁冷笑一声,这个头号大功臣,风光无限的定王可真是来得早。
定王见裕柔走过来,忙笑着来到她跟前,直到看到裕柔额头上红肿的印记,他才愣了一会儿,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笑。
他轻柔地和裕柔说着话,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声音都会让她的伤口疼痛起来。
“裕柔,你头上的伤……疼吗?”
裕柔抬头冷眼看着他,想起当初离京之时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说不定哪天宁王就战死沙场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抓起他的衣襟质问他。
可她还是忍住了,忍得双眼通红,却硬是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定王见裕柔眼眶湿润,忍不住想抬手去给她擦擦。
他手刚举到一半,定王妃便咋咋呼呼地从大门进来了,他立马放下了手,侧过身,慌乱地到处看看。
定王妃进门就看到二人站的如此近,一股怒火不由得又升了起来。可她又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宫人,觉得不好当场发作,只能用眼神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裕柔瞥了一眼定王妃,然后回过头,故意靠近定王的肩旁,小声地说了一句:
“宴席结束后,我去找你。”
说完裕柔便慢悠悠地从定王妃身边走过,只留下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的定王妃和心中小鹿乱撞的定王两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待到宴席开始,皇上自然情绪高昂,完全看不出一点儿刚死了儿子的伤心。
纵然提到宁王战死,他也慷慨激昂,只说他生了一个好儿子,英勇无畏,以死报国,忠魂永存。
而提到定王,则是满满的自豪,不知用了多少赞扬的词藻来夸这个好儿子。
文武百官自然听懂了皇上的意思,而见风使舵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一时间众人对定王赞不绝口,对皇上更是恭维之至,争抢着轮流敬酒。
裕柔漠然地看着这场规模盛大的拍马屁盛会,只觉得心寒不已。
酒过三巡,皇上也有些醉意了,他这才注意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宁王妃。
他突然慈爱的冲裕柔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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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妃,我知道你心中悲痛,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终究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他说完这句,略有沉思地捋着胡子,众人见状也不敢再言语,默默颔首,等着听皇上接下来的指示。
只见他幽幽的说道:
“你如今孤苦无依,不如就留在宫中吧。若你愿意,朕也同意你改嫁,必定不叫你再受苦。”
皇上说罢,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看向了定王。
父子俩相视一笑,定王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众臣都惊讶地看来看去,在下面小声私语。
裕柔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这对狗父子,宁王尸骨未寒,他们竟然就开始打起自己的主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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