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定王围城以来,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皇宫里的人一直闭门坚守,不敢有一丝松懈。
即使宫中守备也有数万人,可却无人敢出去迎战。
69書吧
最终太子下令,所有侍卫分散,在城内绕城墙一圈,日夜警戒,吃住都在城墙下,所有人不得离开。
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围就是二十多天。
皇上本就病重,其间又不得御医医治,也没有药材可用,太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风中残烛,慢慢油尽灯枯,缓缓死去。
更可悲的是,皇上驾崩后,不但没有治丧仪式,甚至连一副棺木都没有,尸首一直停放在寝宫。
天气炎热,不过几日,尸身就已经臭味难挡,众人都绕道而走,不敢前去查看。
太子听闻后悲痛难忍,命人拆下几扇殿门,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棺木,将皇上放了进去。
可臭味依旧从简陋的棺木缝隙里飘出来,不得已他只得让人将棺木抬至一个偏远角落的侧殿里,关上大门掩盖气味,从此再无人过问。
可死去的人可以不管,活着的人却要吃喝。
宫中储藏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
本来平日里宫里库藏的粮食能够吃三个月,可如今守备的人数多达数万人,消耗量自然也多了几倍。
刚开始还能供应上,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双方依旧相持不下。
没人能知道这种状态还要维持多久,因此每日吃食供应也逐渐减少。
一月后,太子一日也只能保证一餐饭食,而普通侍卫一天能得一个馒头就算好的了。诸多宫女太监都断了供应,只得自己到处寻些食物,饿死之人不在少数。
本来太子面对如此困境,已经焦头烂额,可更让他惶恐不安的是太子妃病重了。
他虽日日陪在身旁照顾,可眼看着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气息奄奄,没有生还的迹象了。
这日,他把太子妃扶起来,将她无力的身躯和头靠在自己的身上,紧紧抱住她。
他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说些宽慰她的话,告诉她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次,他几乎是用绝望的语气,向她哀求道:
“钰和,求求你,不要舍我而去,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凄清孤寂的皇宫里。我不想要这天下,我只想和你离开这里,去做一对寻常夫妻,煮茶烹饪,诗书相伴。”
钰和听到太子的话,眼泪默默地往下流。
她也想一直陪着太子,不管他是要争夺这天下,还是要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农夫,她都愿意追随他。
可她知道自己已经办不到了。
两人悲悲戚戚,默然相依。
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
门外有侍卫来报。
“禀太子殿下,定王的军队已被宁王剿灭,今日宁王率领二十余万大军,从保定方向奔着京城来了!众将领请太子殿下前去商议应对策略。”
太子听后,悲伤地蹙了蹙眉。
三日前,定王的军队刚从宫外撤走,可皇宫里仍旧人心惶惶,守城将领担心是对方使诈,坚持不能开城门,于是众人依旧在困顿交加中坚持着。
不曾想才过了三日,局势又发生了重大变化。
宁王来京城是来争夺帝位的吗?毕竟他前些日子在苏黎将军的拥立下,公然称帝,消息传遍了京城。
太子思绪万千,难以理出头绪,只觉得心中苦涩难忍。
他看了看怀里的钰和,实在放心不下她,便先屏退了报信的侍卫,让他通知守城将领们先去前殿等着。
钰和抬手摸着太子的脸,虚弱的目光依旧满含深情地投向了他。
“殿下去吧,我现下觉得好些了,你放我躺一会儿即可。”
太子没有放开她,只是无奈地叹着气。
钰和知道他心中的困扰,他不向自己提起,定是怕她再为此忧虑担心,伤了身子。
于是她主动说起此事。
“殿下听闻宁王进京,可是担心他有二心?”
“我本不该疑他。我俩从小交好,感情深厚,这些年他也一直默默在背后支持着我。”
“既如此,殿下为何不继续信任他?”
“如今定王战败,他风头正盛,率二十万大军直逼京城,已无人能挡。纵使他从前对我忠心不二,可现在的形势下,难免会居功自傲,生出夺位的念头。”
钰和笑着摇摇头。
“殿下,你想错了。若他真的想称帝,何苦如此大费周章,他大可让定王先进宫夺了皇权,再以勤王的名义进京诛杀定王,岂不是一举两得?”
太子望着钰和,若有所思。
他想了一会儿,让人叫来了苏瑾,对他略带怒气地说道:
“当初是你千里迢迢跑去云南向宁王求助的,如今他已兵临城下,为防万一,还是由你出宫去与他交涉,摸清他的意图,再速速回禀我。”
苏瑾看着太子,这个曾经对兄弟和臣下都推心置腹,坦诚相待的人,如今却变对身边的人都疑神疑鬼,失去了信任。
他心疼太子,也理解他,毕竟这些年的卑微和屈辱早已磨灭了他的意志,击垮了他的内心防线。
他深深地朝太子行了鞠躬礼。
“臣定不辱使命。”
待苏瑾离去,太子低头看着怀里的钰和。
她呼吸轻轻的,几乎快感觉不到,眼睛也闭了起来。
太子慌了神,忙将她放平躺下,赶紧伸出颤抖的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即使已经气若游丝,但至少此刻还是活着的。
他痛苦地把头扣在床边,抓住钰和的一只手,静静地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将她的生命也一丝一丝地抽离。
不知什么时候钰和又醒了过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殿下,对不起……钰和……不能陪你了。你记住,不可疑心宁王……莫寒了他的心……能全心全意帮你的人不多了,他和裕柔值得你信赖。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钰和还想说些什么,她还有好多话想叮嘱太子,可她努力地张开嘴,却再也没有气力说出一个字。
太子此时早已泣不成声,他将钰和的手越抓越紧,仿佛他用力地拉住,她的魂魄便不会离开似的。
直到他发现钰和的手已经被自己捏得发青,却没有任何知觉,他才意识到她永远地离开了。
他哭着爬上了床,默默地躺到钰和的身边,牵着她的手,看着头顶的纱帐。
无数个夜里,他们也是这样拉着手,躺在床上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说到朝中大事,从今日饭食说到未来期许。
徐钰和早已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他的那部分生命也随着她的离去而彻底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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