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柔说出此话的时候,心痛难忍,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将姐姐的清誉拿来当作筹码。
她以为钰和姐姐会是皇上的底线,会是他狠下杀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可惜她错了。
皇上连头都不曾抬起来过,他只是痛苦地皱了皱眉,将右手的书卷用力地揉捏在掌中。
裕柔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惊诧的神色。
她的眼泪滑落下来,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寒冷。
他知道,他原来一直都知道。
裕柔大声地哭了出来,她跌跌撞撞地冲到皇上的面前,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质问着他:
“你都知道对不对?那你当初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她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让她受尽屈辱,含恨而终?”
皇上闭上眼睛,他握住裕柔拉扯他衣襟的手,全身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在裕柔的一声声质问和责骂里,他没有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说辞,只能不停地摇着头。
两人都沉浸在痛苦里,难以释怀。
突然他好似清醒了一般,睁开眼睛,目光凶狠地看向眼前歇斯底里的裕柔。
他站起身来,用力将裕柔也拉扯起来,然后用身体将她按倒在书案之上。
他死死地压住她的双手,使她动弹不得。
他气喘吁吁地将脸凑近,几乎要亲到她的嘴唇上。
裕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脸色发白,肩膀一阵阵发起抖来。
皇上就这样将裕柔压在身下,看了她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
“若今日朕以楚珩的性命相要挟,要你委身于朕,你当作何选择?”
此时裕柔稍微冷静了一些,她看着眼前的皇上,没有做出选择,而是问了他一句:
“你还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吗?”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已身为天子的他。
他不禁在心中问着自己,我还是从前那个善良敦厚、以诚待人的太子吗?我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这个我讨厌至极的样子。
他仿佛被烈火灼烫了一般,一下子丢开了裕柔的双手,身体也立即离开了。
他侧身靠在书案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裕柔慌忙起身,从书案上跌落下来,用发抖的手将弄乱的衣衫理了理,心中依旧有些许惊慌。
她大口地呼吸着,好让自己尽快恢复平静。
片刻之后,裕柔站起来,正准备出门离去,皇上突然在此时转身,与她面对而立。
裕柔一惊,忙往后退几步,差点被脚下的台阶绊倒。
她一边踉跄着扶住了身后的墙,一边眼神充满戒备地看着眼前之人。
皇上伸出一只手,想去拉住裕柔,可他的双脚却如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空气在此刻仿佛凝滞了一般,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在两人中间猝然而立,将他们的过往彻底割裂。
皇上将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背到了身后。
他侧过身,不再看着她。
裕柔没有行礼拜别,而是大步跨下台阶,匆匆向侧殿走去。
她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
“再让我考虑一晚吧,明日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裕柔一路急行,直到目之所及能望见东宫,才敢稍稍放缓脚步。
到了东宫门口,她才发现宁王站在那里等自己。
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委屈不已,跑过去抱住了宁王。
宁王也热切地回应着她,一边将她拥入怀里,一边轻柔地问道:
“怎么了?”
裕柔紧闭着双眼,她不敢睁开,因为怕自己一睁眼,其中的泪水便会掉出来。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含糊其辞地胡乱说道:
“没怎么,就是想快点离开这里,想回家了,想家中院子里的大树,想花园里的玫瑰花,想吃定玉做的桂花酥,想看凌霄在花园里练剑。”
宁王温柔地笑着,低声答道:
“嗯。”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69書吧
“那不如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你觉得如何?”
裕柔睁开眼,站直了身子,看了看宁王。
“皇上说,定王的处置结果,他明日会给我们一个答复。”
宁王想了一下,牵着裕柔的手慢慢向屋内走去,他淡然说道:
“那就再多等一日也无妨。只是明日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坦然面对,别再为此郁结伤心了。”
裕柔悻然说道:
“我尽量,能不能放下,等明日知道了结果再说。”
宁王有些无奈地看着裕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能做的已经做了,可决定权不在你手中,难道你还能去皇兄面前死缠烂打不成?”
宁王的话一下子提醒了裕柔,她突然想到自己手中还有一样东西。
她拉着宁王赶紧进屋,然后四处翻找包裹,终于在行李中找出了那个木匣子。
她将木匣子拿出来,郑重地放在桌上,一脸欣喜地问宁王:
“殿下可还记得此物?”
宁王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不是说,这是父皇赏赐给你的宝贝吗?”
裕柔摇摇头。
“不是,我那是哄你的。这是先皇交给我保存的遗诏,他不让我打开,只说让我在新帝登基后,将此物交给他。”
宁王并没有裕柔那般激动,他思量了片刻,才问裕柔:
“那你认为此诏书会写些什么?”
裕柔神色毅然,笃定地说道:
“当然是诛杀反叛之人的决定,先皇知道太子性子软弱,必定不忍兄弟相残。为保江山稳固,天下太平,我相信他会替太子做了这个恶人。”
宁王沉默了,他看着裕柔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忍说些让她灰心的话,只在心中期盼望着明日能如她所愿。
第二日,皇上宣宁王、宁王妃、成王妃一同前往太和殿觐见。
几人一同来到大殿中,只见皇上一脸肃穆地高坐在堂上,而定王则双手束链跪在下面,面如死灰。
见人都到齐了,皇上才缓缓开口说道:
“今日都是皇室亲眷在场,没有外人,朕也就不再说些客套话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也不必忌讳,直接说与朕听即可。”
裕柔直视着皇上,仔细地听着他的每一个字,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皇上目光扫视了一下殿下的几人,当看到裕柔时,他感到有些难堪,慌乱地躲开了她的眼神。
殿下一片默然,没有人说话。
裕柔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定王,上前走了一步,说道:
“不如皇上先说说,打算如何处置定王。”
皇上点点头,没有丝毫迟疑,他毅然决然地说道:
“定王犯上作乱,导致生灵涂炭,罪不容赦。然其早年间,多次随先帝为国征战,后平定前朝余孽叛乱,又戍守大同,保卫边疆安宁,实在是劳苦功高,朕感念他军功卓越,愿免其死罪,只将他终生圈禁。”
众人听完了皇上的话,都沉默不语,呆在原地,裕柔对这个结果更是失望至极。
只有定王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他没有抬头,眼睛落寞地看向地面,悠悠地开口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只求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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