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柔吃惊地回过头,俯视着跪在身后的定王。
他用余光感觉到裕柔在看自己,便努力地抬起眉眼,想再看一看他所爱的那个女子。
只有看到她时,那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神里,才泛起了微微的波澜。
裕柔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一丝生气。
可只有裕柔知道,那眼瞳的深处,藏着一口黑暗的深渊,那里存放着他的野心和不甘。
她狠下心来,跪倒在皇上面前,向他行了叩拜之礼。
“禀陛下,裕柔有先帝遗诏,谨遵他老人家的旨意,在陛下登基之后再行奉上。”
说完裕柔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随行宫人,示意她将手中的木匣呈给皇上。
宫人颔首上前,跪坐在皇上的侧边,将紫檀匣子捧过头顶。
皇上的神色又变得肃穆起来,他愁眉不展地看着裕柔,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穷追猛打,置定王于死地。
可这是先皇的遗诏,既然已经当着众人拿出来了,他也不得不将它宣之于众。
皇上假意咳嗽了两声,定了定神,才对裕柔说道:
“既然先皇将此遗诏交给你保管,那今日也由你来宣读吧。”
裕柔听罢,没有说一句话,干脆利落地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宫人手中的木匣。
她取出先帝的遗诏,快速地将它展开,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股浪潮在翻腾,让她难以平静。
她一边看,一边迫不及待地将内容读了出来:
“太子吾儿,朕知你慈孝,多年来对你管教颇严,约束甚多,望你体谅父皇的苦心,以德以善治国,方能安定天下。定王不教,乃为父之过,若他日后做出有违宗法天理之事,望你感念父母之恩,兄弟之谊,留他性命,万……不得杀之!”
裕柔读完最后一句,一颗心跌到了谷底,愣在原地。
定王听完了遗诏,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他仰天长啸道:
“父皇……是儿臣不孝!”
他哭到趴在地上,身体颤抖着,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裕柔眼神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身上顿觉软弱无力,她将手中的遗诏揉在一起,丢进了木匣里。
原来忙来忙去都是一场空。
定王的免死金牌竟然在自己手中,还是她眼巴巴地奉上去的。
如今就算皇上改变主意,也没人能杀得了那个人了。
裕柔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突然感到头上直冒冷汗,胸口仿佛有千斤巨石压下来,难以呼吸。
直到视线渐渐变得黯淡,她模糊地看到如南姐姐和宁王向自己跑过来,还不等他们走到跟前,她已站立不稳,失去了知觉。
待裕柔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东宫。
她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昏胀的额头,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见她醒过来,宁王赶紧从桌旁走过来,坐到床边,扶住裕柔的肩膀。
“你现在觉得如何?可是头还痛着?”
裕柔抬起苍白的脸庞,有些虚弱无力地摇了摇头。
69書吧
“已经无碍。”
宁王心疼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拇指轻柔地在脸上抚摸着。
“裕柔,你要答应我,事已至此,我们都彻底放下,好不好?从此这些恩怨是非都与你我无关了,我们回云南去,再也不过问朝堂之事,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就好。”
裕柔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紧紧抓住,对他浅浅一笑。
“没想到时隔两年,现在换你来对我说这些话了。”
宁王也笑了,他吻了吻裕柔的唇,轻声问道: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裕柔也回吻了他一下,然后点点头。
“嗯。”
此时,门突然吱呀一声被用力推开了,如南端着药碗直接冲了进来。
看到两人离得如此近,她尴尬地刹住了脚步,差点把碗里的药都撒了出来。
宁王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体。
如南这才缓缓地走过来,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看着宁王说道:
“那就麻烦王爷了,待药凉以后,喂给裕柔喝下,如南就先回去了。”
说完如南抿嘴含笑,低着头向门外快步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宁王急切的呼声:
“等等,成王妃,这……这不是你的寝宫吗?”
如南心里一震,回头看了看屋内,只觉得更加尴尬了。
她站在门口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知道此刻是该出去还是进来。
宁王站了起来,看了看裕柔,只见她紧紧抓住盖至腰间的锦被,身上微颤,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他宠溺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笑着说道:
“明日我们便要回云南了,不如今晚你就在成王妃屋里留宿吧,姐妹俩说说话,也好缓解缓解你心里的愁绪。”
他说完向如南微微颔首行礼,便出门而去。
宁王走后,裕柔才终于忍不住,双手捂脸,趴在锦被上大笑起来。
如南转身关上门,来至床边,轻轻揪了几下裕柔的腰间,嗔笑道:
“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裕柔被如南揪得直在床上打滚,更加笑得喘不过气来,她只好赶紧求饶:
“如南姐姐,你饶了我吧,这也不能怪我啊!”
两姐妹打闹了半天,如南才想起裕柔还未吃药。
她不再和裕柔嬉戏,而是赶紧去把药端了过来,自己先尝了尝。
“还好,还是温热的,你快一口喝了它!”
裕柔看着颜色深重的汤药,还没开始喝,仿佛口中已经感觉到了苦味,她皱着眉头,身体嫌弃地往后仰了仰。
“姐姐,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喝药了。”
如南哪肯听她胡说,她见裕柔不肯喝,只好一勺一勺地舀起,强行喂到裕柔的嘴里。
她一边喂着,一边说道:
“要我说就应该闭上眼睛,一饮而尽,何必要一口一口地喝这些苦东西。”
裕柔低着头,喃喃地说道:
“因为人生的苦太多了,得一口一口地品,一点一点地痛,才能更彻底地体会其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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