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将手中的木条丢进了火盆之中,然后缓缓在身后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裕柔,你可还记得,从前我们在东宫后院烤红薯之事?”
裕柔淡淡地笑着,看了看钰和姐姐的棺木,好像她还能听的见似的。
“怎会不记得?是你坏了我姐姐的规矩,让她跟着你胡闹。也是你让她羞红了脸,芳心暗许。”
太子听裕柔如此说,也跟着笑了笑。
然后他随着裕柔的目光,看向了钰和棺木,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般,愣了一下,眼眶渐渐变得湿润了。
裕柔见太子有些难过,便故作轻松地说道:
“只可惜,我们当时都没吃到那香甜软糯的烤红薯,不但饿着肚子回家了,姐姐还因此被爹爹罚跪了一晚上。”
太子缓过神来,看着裕柔。
“那是因为你将柴火添加得太多,导致我控制不了火势,才引来了宫人。最后被父皇和母后知晓,我也因此被斥责,还罚跪了三日,可不比钰和少。”
两人相视一笑,回忆起过去时,胸中总是觉得温暖宁静,好似自己还是从前那般青涩懵懂。
又静坐了片刻,张公公走到近前来,在太子身后小声说道:
“殿下,子时已过,你该回去歇息了,当心熬坏了身子。”
太子微微点头,然后站起了身,对裕柔说道:
“明日出殡之事,便辛苦你和成王妃了。待丧事办妥后,你们继续在东宫住下,等三日后我行了登基大典,再朝见你们和诸位大臣。”
裕柔思索着太子的话,迟疑着问出了口:
“太子所说的诸位大臣是指宁王吗?”
太子正欲抬步离去,听到裕柔的话又停下了脚。
他回过身,面对着裕柔,刚才谈话间的轻松神态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严肃。
“我相信楚珩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他是理解你,甚至对你从未有过怨言。可这不代表可以将他的忠心任意践踏。”
裕柔的话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太子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裕柔,看的她心里发怵。
还不等两人继续说下去,门外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有宫人来求见太子。
张公公看太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便凑到近旁小声地叫了一声殿下。
太子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凌厉地看向裕柔。
“说。”
张公公向门口的宫人招了一下手,那宫人凝神屏气,小心地跪倒在太子身后。
“禀殿下,定王妃在牢中自尽了。”
裕柔和太子同时看向宫人,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定王和定王妃被押送回宫后,便送到了宗人府,此处专门用来圈禁有罪的皇室宗亲。
两人关押在同一间牢房中,虽说衣食不愁,也并不用刑,可对于从小锦衣玉食,侍从伺候左右的他们来说,还是难以忍受。
定王妃在牢中整日哭泣,可定王却一句安慰之话都没有,反而对她的哭声厌烦至极。
这日,定王妃躺在牢中的草席上,默默流泪;她不敢大声地哭,怕定王会因此不高兴。
而定王在另一边屈膝靠墙而坐,尽量离她远远的。
突然从牢房顶上掉下来一团黑色的东西,正正落在定王妃的头顶。
她尖叫着从草席上跳起来,只见几只蟑螂四散乱窜。
她一时吓得腿软,哭泣着向定王爬去。
那蟑螂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可她仍然惊魂未定,拉扯着定王的手臂,希望寻求庇护。
定王蹙着眉,用力地抽出他的手臂,握拳放回了自己的膝上。
定王妃再也无法忍受,她跪在定王膝前,不停地磕着头。
“殿下,臣妾求你了,你去求求太子,他宅心仁厚,又是你的亲哥哥,只要你肯低个头,向他认错,他一定会放我们出去的。哪怕只做个平民百姓,只要能还我们自由之身,臣妾一定会天天吃斋念佛,为他祈福颂德。”
定王目视前方,并没有理会她的哭诉。
她看着一脸冷漠的定王,只觉得伤心欲绝,明知他不会为了自己低头,她还是无力地哀求道:
“殿下,殿下,求你可怜可怜臣妾吧,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我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她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却没有等来夫君的怜悯。
他只缓缓闭上了眼睛,冷冷地说道:
“那你就去死吧!”
69書吧
定王妃立即止住了哭声,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眼前之人。
她爱他至深,即使他要造反谋逆,她也跟着他去了战场,从不曾离弃。
兵败后两人被关押,她也从未对他有过埋怨。
跟着他吃了这么多苦,可如今他却叫她去死。
她抬头望着头顶那黑压压的牢房,眼泪从两旁滚落下来,心中万念俱灰,发出了凄楚的笑声。
她褪去了披在身上的薄纱,将它绾成一根绳,再搭到牢房的横梁之上。
定王妃踢开脚下卷起的草席,在窒息中挣扎着看向角落里的定王。
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任由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直到深夜时分,看守的士兵送饭进来,才发现挂在横梁上的定王妃。
而此时她早已身体冰凉,死去多时了。
太子难过地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吩咐宫人:
“传我的旨意,报给祭祀司,让他们以王妃的仪制将她安葬。”
裕柔惊诧地看着太子,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们难道不是乱臣贼子吗?
还没等她想的更多,太子又问了那宫人一句:
“定王如何了?”
宫人答道:
“定王如今安好,只是从未见他开口说过话。”
太子点点头,挥手让宫人下去了。
太子的态度让裕柔心中不安起来,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定王还很关心。
他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他?
裕柔见太子要走,她忍不住追到了门口,焦急地问道:
“太子殿下,裕柔还有一事想问,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定王?”
太子没有回头,他并不想和裕柔讨论定王之事,只悠悠地回答道: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你先料理好太子妃的丧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裕柔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快步追上去,站到了太子面前,挡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以后是什么时候?等你忘记了国仇家恨,只记得起你们兄弟情谊的时候?”
太子紧皱眉头,无奈地看着裕柔。
“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裕柔眼中带着恨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谋逆犯上,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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