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南看着眼前的裕柔，不敢相信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因为在她心里，裕柔一直是那个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的小妹。
她放下药碗，替裕柔梳理着凌乱的长发，娓娓说道：
“裕柔，你才多大呀，就说这些丧气话。别的不说，就说宁王殿下对你一心一意的爱，就足以让天下多少女子羡慕不已。你和他还有很美好的一生要去走，可别一直在过去的痛苦里沉沦，忽略了眼前之人。”
裕柔心中有好多话，想说给如南姐姐听，她还没告诉她，自己为何一定要置定王于死地。
可如南的话又让她将那些痛苦咽了回去。
关于父母亲凄凉地死在异地，关于宁王差点回不来，关于钰和姐姐之事，真的该告诉她吗？
裕柔犹豫了。
自己的心里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何必要把这些痛苦再让如南姐姐体会一遍呢？
裕柔挽住姐姐的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一脸幸福地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珍惜眼前人。只要他不负我，我必定不会负他。”
裕柔突然想起了成王府借粮一事，她猛地坐起来，看向如南。
“姐姐，你……是不是已经和成王和离了？”
如南淡然一笑。
“是又如何？妹妹可是打算将姐姐收留至宁王府中？”
“如今我只剩下姐姐这一个亲人了，若你能与我同去，我自然是不胜欣喜。”
如南笑着拍了拍裕柔的肩膀。
“当日我是写下了和离书，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可成王怕是没那个胆量敢签下他的姓名。”
裕柔愣了一下，有些失落地说道：
“那姐姐可是打算回成王府去？”
“其实两日前，已有宫人来通传，说成王府派来接我的马车已经到了宫外。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怕你惹出什么祸事来，所以一直不敢离去，只让他们在宫外候着。”
裕柔想起之前在成王府听来的那些腌臜事，不由得替姐姐难过起来。
“可成王殿下成日里出入风月之地，还把府中一摊子事丢给你操劳，这样的男人还值得姐姐回去吗？”
如南听了站起身来，在床边慢慢地来回踱着步，她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
“裕柔，你可太小瞧你姐姐了。若能得到一个真心相待之人，自然是好；可若没那个运气，也无妨。人生并不只是有情爱这一件要紧事，姐姐的志向也不在于此。”
如南说着坐到床边，激动地拉起裕柔的手。
“我有孩儿承欢膝下，自有为人母亲的乐趣。我打理着府中的大小事务，将他们治理得井井有条，王府众人因此对我尊敬有加。我掌管着王府的土地、商铺和钱银，将各路营生经营得风生水起，蒸蒸日上，足以让我引以为荣。”
裕柔笑着，将姐姐的话接了下去：
“恐怕最让姐姐自豪的，是拥有王府护卫队的统治权吧？”
如南眼中噙泪，看着妹妹。
“知我者，裕柔也。那些侍卫都是我亲自挑选、训练，他们也只听命于我。此次进京勤王，若是没有他们一路护送粮草，再陪我们征战沙场，只怕是难成大事。”
裕柔知道，姐姐从小的梦想便是像父亲和哥哥们一样，去战场上号令千军，决胜千里。
王府护卫队虽只有几千人，比不得千军万马，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能将他们训练有素，运用自如，已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此次保定之战也算圆了如南的梦。
裕柔看着口若悬河，眼中放光的如南姐姐，只觉得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像威武勇猛的父亲，也像刚毅沉着的哥哥。
裕柔内心澎湃，暗暗将如南姐姐引以为榜样。
屋内昏黄的烛光渐渐暗了下来，微弱的火苗在残余的蜡油里忽明忽暗地跳动，直至最后一截灯芯栽倒在烛台里，俩姐妹才缓缓睡去。
第二日起床后，宫人进来伺候两位王妃梳洗。
如南已经收拾妥当，可裕柔仍觉得困顿不堪，靠在床边，打着哈欠。
如南将裕柔拉至梳妆台前，将她按坐到木凳上，说道：
“今日我亲自来为你梳头吧。从前在徐府，倒是经常为你梳头，可自出阁以来，我还没为你梳过发髻呢，也不知这手是否生疏了。”
裕柔笑道：
“没事，即使姐姐将我打扮得蓬头垢面，我一样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告诉他们这是我姐姐为我梳的发髻。”
如南嗤笑着，捏了捏裕柔的肩。
裕柔一边看着姐姐忙碌地在自己头上捯饬，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着。
她想起了昨日殿上之事，便随口问道：
“昨日在大殿上，我昏倒以后，皇上可还有说了什么事？”
如南的手突然顿了顿，有些迟疑。
她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对裕柔如实相告了。
“皇上说，王爷手握兵权，容易生乱。为了不再让定王之祸再次上演，决定削去所有王爷的屯兵之权，且各王府的护卫队人数不得超过五千人。”
裕柔冷冷地笑道：
“什么削去所有王爷的屯兵权，有此权力的不就是宁王一个吗？他大可直接点出他的名字，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裕柔，我们尚在宫中，且他已不是从前的太子了，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裕柔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几个宫人，识趣地点点头，安慰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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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别担心，此话也只是说给你听，我还没有傻到去皇上面前乱说。他确实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只是……”
裕柔话还没说完，又想到了定王，她将话头一转，询问道：
“那定王是不是继续关押在宗人府？”
如南轻轻应答了一声，又补充道：
“应该说不是关押在宗人府，而是圈禁。皇上许了他一间屋宇，可在屋内自由活动，不必束上手脚。昨日下午太后又特地从自己宫里挑选了两个宫人，去定王屋里伺候。”
裕柔目瞪口呆地望着姐姐，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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