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的鸡二队的鹅三队的姑娘嫁不脱四队的男娃儿搞不到着……”
傍晚的乡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一群孩童笑着唱着从张家门口跑过。
“杀千刀的，”黄思会抓起门后的高粱扫把就撵了出去：“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跑到老娘门口来嚼舌根……”
“快跑快跑，矮婆娘来了。”
孩童嗷嗷大叫四下散去，黄思会追了到了竹林里把高粱扫把丢出去毛都没砸到一根，气急败坏又去捡回来，边走边骂。
“有本事给老娘站到，一个个的欺负老娘孤儿寡母的，都是些黑心肝，生儿子没屁眼儿……”
“三嫂，你在骂哪个哟？”林家红挎着一个提篼装了一篮子的黄瓜从竹林那边走过来正好看见：“哪个惹到你了哟？”
“哪个，那些短命娃儿。”黄思会恨得磨牙：“一个个的毛都没长齐还学会了埋汰人。”
正说着，几个娃儿隔得远远的又开始唱起来了。
“一队的鸡二队的鹅三队的姑娘嫁不脱四队的男娃儿搞不到着……”
没错，他们就是故意的，看黄思会追不上打不着，远远的逗她发火惹她骂人，感觉还挺有趣的。
“你听听，你听听……”
“三嫂，别气了，不管他们。”林家红连忙拉住她：“三嫂，咋回事儿，说我们三队的两个林秋兰都遭退婚了，是不是真的？”
“咋不是呢，真是撞了鬼了。”说起这事儿都是气，黄思会牙齿都磨响了：“昨天下午周自辉跑来退亲，结果晚上上房子那个林秋兰也遭赵卫刚退亲了。”
一时之间都说三队的风水不好，姑娘都嫁不脱，还有说林秋兰这个名字就不行，八字不好。
“幺爷爷也是，当年不晓得咋个想的，非要跟着我们家的秋兰取一样的名字。”林家红有点生气：“这下好了，退亲也一起退，害得我们秋兰跟着被人说嘴。”
“林家湾大房子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更何况她家比我们家的大一辈，能拦着不成？”黄思会倒是没计较同名的事只是想起来了：“你消息这么灵通，难不成都传到你们周家大房子去了？”
“那不是呢，三嫂，你想嘛都是一个公社的人，虽然周自辉在公社煤厂当司机，他爹娘还是住在周家大房子的，这么大的事儿我自然听说了，三嫂，是哪个退哪个？”
“哪个，还能是哪个？周自辉以为他是司机是八大员不得了，嫌弃我家秋兰，早干啥去了？这个龟儿子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他以为除了他就不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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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红看三嫂气得不轻也不好劝，就由着她发挥，骂吧，骂出来了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些。
三哥走得早，三嫂还到三十岁就守寡也不愿意再嫁，个头矮脾气却大，把秋兰护得很好，到了说人家的年龄，周自辉是秋兰自己喜欢上的，周家条件也不错，眼看都要结婚了，结果闹出退亲的事儿来。
三嫂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同时也为侄女婉惜，可惜了这门好亲事。
看三嫂越气越狠真怕气出一个好歹来。
“算了，三嫂别生气了，强扭的瓜不甜，回头我给秋兰说一个比周家还要好的。”林家红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是周自辉提出来不谈的，那之前上门见面礼这些都不用退了噢？”
“退啥子退，老娘还没喊他赔损失费。”黄思会气得磨牙：“你还不知道吧，秋兰被他气到了往河里跳……”
“啊，那咋个得行，秋兰呢，怎么样了？”
“死不了，被四队那个当兵的赵卫刚捞起来了。”
一想到赵卫刚抱着她回来丢下的话黄思会满脑门儿的官司，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好啊？
“四队的赵卫刚？”林家红愣了一下：“上房子幺叔家的林秋兰谈的四队那个当兵的？”
“不是他还是哪个呢？”
“ 这……他救了秋兰，那我们得好好感谢他！”
“感谢他八辈子祖宗，老娘恨不能拿把铲头去挖他祖坟。”
“啥子情况哟？”林家红是知道自己家三哥走得早，三嫂个头矮性格刚才把这个侄女拉扯长大成人，秋兰是她的命根根，刨祖坟的事儿都想干，这是气得有多狠：“三嫂，赵卫刚又出了啥情况？”
“啥情况，你才不知道，赵卫刚把秋兰从河里抱起来居然……河边边上洗衣服的人都看到了，他给我说他要去退了幺叔家秋兰的婚娶我们家的秋兰。”
“这……”林家红直接被干懵了：“当真是年轻人，婚姻当成儿戏来整？”
“咋个不是呢？老娘不晓得他起的啥子逮猫心肠，这样传出去像什么话，同一个宗族的，人家就会说我们秋兰抢姑姑的男人，这事儿肯定不行，他再敢来我拿扁担砍他出去！”黄思会把手中的高粱扫把抖了几抖：“一个个吃饭都不长个了居然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惹毛了，老娘把他们的工作都戳脱，赵卫刚那身皮也给他脱了！”
“三嫂，你先莫急，我和赵卫刚的幺娘关系不错，我去问问她看是啥情况？”
“问啥子问，老娘未必还虚他们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老娘舍得一身剐皇帝都给他拉下马。”
“是是是，我晓得我三嫂厉害。”林家红又气又好笑：“但是这个事情到底关系秋兰的未来，得问清楚，免得中间有什么误会。”
“问啥子问，秋兰从昨天被送回来就没吭过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出门。”害得她昨天晚上都不敢睡瞌睡，就守在门口透过门缝看里面的情况。
“我去看看呢。”
林家红连忙跟着黄思会回去。
“秋兰，兰兰开门，我是四姑。”
“兰兰，你四姑来了，你还不快出来陪陪她？”黄思会道：“你可是你四姑带大的噢……”
林家红比林秋兰大十二岁，从小到大就是林家红的跟班，她出嫁了姑侄俩关系一直特别好。
“看嘛，不开门，随便哪个来说都不开门，她大娘二娘来也一样不理，几个哥哥也轮番上阵都想拆门了，还是不吭声，焦死个先人。”黄思会又透过门缝看进去，看到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连忙又喊：“秋兰，兰兰开门……”
林秋兰一直听到有人喊她，好半晌才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的两匹亮瓦突然坐了起来。
土墙灰瓦亮瓦麻布罩子三抽……这是她的家？
她不是在县城的楼房里，而是在乡下老家。
不对，她不是在零五年就花光了自己的私房钱给娘修了几间红砖小青瓦房子，不是土墙的啊？
“秋兰，我是四姑，你快开门……”
四姑林家红？她不是二零一零年生病走了吗？
“秋兰，我知道你还是喜欢周自辉，你把门打开，四姑给你讲几句话。”
喜欢周自辉？
她是有多傻？
不对不对，她还年轻，在这个破败的土房子里四姑还回来和她说话，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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