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医院的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走廊里人甚少,偶尔传来远处病房的咳嗽声。
见到沈玥的时候,她正坐在护士台后面嗑瓜子,瓜子壳散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看来今天晚上不是很忙。
“你好,是沈玥吗?”杨福明跟她打招呼,并说明来意。
沈玥“嗯”了一声,然后用一双锐利的眼神看着陆旭,把陆旭看得浑身发毛。
陆旭避开她的眼神,小声问郭蕊,“我姨夫怎么没来?”
“他去市里开会去了。”
“哦,我说呢。”
69書吧
谈话正式开始,杨福明问她是否见过手机里照片中这个人。
沈玥又看了一眼陆旭,似乎知道了为什么警察会来问她,“见过,但不太熟。”
“在哪见过?”
“开机车的时候,这人好像叫胡凯。”
“知道家住哪吗?”
“不知道,”沈玥手指里一直捏着一个没有磕开的瓜子,来回揉搓,“我们一帮人平时爱玩摩托车,就在一起溜溜风什么呢,见过几次,但不是很熟。”
“他怎么了?”沈玥紧接着问了句。
杨福明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提问,“在哪能见到他?”
“这个,不好说,我也是偶尔跟他们玩一次,”沈玥摸了摸下巴,“比如国际会展中心,或者祁家庄那片地方,他们喜欢在那飙车。”
陆旭听说过,祁家庄在双塔西郊的位置,那边人烟稀少,只有些风力发电车和垃圾掩埋场,宽阔的马路太适合这些机车党飙车了。
从医院出来,陆旭仰头看到弯刀月挂在夜幕上,时不时有乌云从身前经过,遮住原本就不怎么亮的光,“大家都在传贾厂长是因为赌博欠债跳的楼。”
“我听说了,”杨福明点了根烟,“那个家伙是来要债的。”
“听说是赌场的人。”
“赌场不是都严打了吗,怎么还有人敢赌?”郭蕊疑惑的表情。
杨福明看了她一眼,耐心的表情似乎是在原谅她初入社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输赢,有输赢就有赌博。”
“都是些地下赌场。”陆旭补充。
“所以这个胡凯有可能是赌场的人喽?”郭蕊分析。
“回去跟老顾汇报一下再说吧。”杨福明打了个哈欠,上了年纪后容易犯困。
三个人往前走,月亮从云层露出来紧跟着,一直到陆旭的面包车跟前停下。
“对了,我这有份转让合同,你们交给我姨夫吧,”陆旭突然想起来在吴六福家里发现的这份文件,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位下掏出来。
郭蕊借着旁边的路灯仔细看了看,“吴琼?”
“我在六叔家找到的,是吴琼把底商店铺转卖的合同,我听六叔说吴琼对这个店特别上心,他愿意转出去,大概率是钱上遇到什么难处了。”
“莫非他也赌博欠债了?”
郭蕊无意中的一句话,像是乌云层中闪过的一颗星星,让杨福明打开了新思路。
“所以吴琼的死会不会跟这帮人有关系?”杨福明眼睛一亮,拍了拍手,然后对着陆旭说道,“小兄弟,再帮我们打听打听其他关于吴琼的消息,看他平时赌不赌,经常去哪玩?”
“没问题,杨队,保证完成任务,”陆旭抖擞了一下身子,“对了,我叫吴琼,顾队是我姨夫。”
“我知道,知道,”杨福明一脸坏笑,“表姨夫嘛,哈哈哈……”
听得陆旭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几句玩笑话后,陆旭和他们俩道别。天色已晚,陆旭打开远光灯,光线将前方路面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半,路上偶见一些喝醉了酒的女孩扶着电线杆呕吐,旁边有一个或几个男人在谈笑风生。
想了想一天没有跟颜敏联系了,也不知道颜敏屁股上的纹身疼不疼了。
回到家后,卧室亮着灯,陆旭喊了声颜敏没人答应,顺手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然后跑到厨房将一杯凉白开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走进卧室,看到颜敏趴在床上,眼圈红红的。
“还疼着呢?”陆旭本想用抚摸她屁股的方式安慰一下,手到了屁股上方又立刻停下,“我今天去纹身店问那个师傅了,说过个两天就好了,红肿疼痛属于正常反应。”
“我心疼。”颜敏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
“心疼?”陆旭有点摸不着头脑,“胸上也纹了?”
“纹你大爷……”颜敏一口脏话飙出,把陆旭彻底弄懵。
“到底咋了?”
颜敏立刻哭了起来,眼泪聚集成滴,落在床单上。
“保单没用了,保险公司不给理赔了,呜呜……”
陆旭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颜敏为何伤心了,忙问,“为啥?”
“警方已经认定了吴琼是他杀,不是意外火灾导致的,保险公司说不给理赔,”颜敏突然停止了哭声,异常平静地一字一句地描述,“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说你这命啊,刚刚给你的富贵,你咋就接不住呢,害得我店铺都跟人家谈好了。”
“那本来也不是咱们的钱,这也不能算个啥,咱再接着好好挣钱就是了嘛。”陆旭说着无意间把手放在她屁股上面。
“哎呦!”这一下把颜敏疼的瞬间起了身子,跪在床上,头埋在床单上哇哇叫。
“我不是故意的,来我给你吹吹,吹吹行吗?”
“吹个屁,赶紧想想钱的事怎么办吧。”颜敏双手攥着床单,把床单拧出一个旋涡状。
“还能怎么办,你先用六福超市那个店呗。”
“不用,冉冰说那风水不好,好的话吴六福咋不用。”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好不容易说好的,就因为冉冰说风水不好那就不好了,她是谁啊,风水大师啊。”陆旭站起身来,气愤的语气说道。
“反正我不用他那了,你想办法吧。”
“真是愁人,哎!”陆旭转了个圈,摸着额头犯愁,“你说这好不容易签了个转让协议还给作废了,仓库你也不用,那我还能咋着,我们厂长又跳楼了,这往后厂里的效益估计又不咋滴了。”
“你们厂长跳楼了?”颜敏侧过身子,惊讶的表情。
“可不是嘛,赌博,欠债了,被要债给逼的,”陆旭说着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零星灯光,一阵微风刚好吹来落在脸上,“所以,你可别逼我了。”
“怎么,你也从这跳下去?”颜敏语气稍微平静了些。
“我可不跳,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我懂,更何况我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天天把我伺候得美美的,我可没那么傻。”陆旭也不知道为啥要说这句甜言蜜语,或者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说好话不顶用啊,”颜敏叹了口气,“还得把这事放心上,那个店铺的事我去跟人家说先不租了,就是可惜了我找了这么多天。”
“放心媳妇,”陆旭见有了效果,“我保证……”
“行了,你别保证了,我都听腻了。”
听到颜敏的语气逐渐平缓下来,陆旭心里也轻松了很多,虽然他们结婚也才两年多,但颜敏对这个家的感情他还是能体会到的,这段时间她那么着急想自已出去单干,无非是自尊心受到了同事或者朋友的伤害,想争口气罢了。
这点,陆旭心里能理解,他也想多挣钱,让日子越来越好,只是,厂长的跳楼事件,会把厂子往哪个方向带,就不好说了。
“你可别给我赌博!”许久,颜敏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陆旭扭头看了看脸朝另一边的颜敏,说道,“我要是进赌场,咱家早就发达了。”
“不吹牛会死啊!”
“嘿嘿……”陆旭咧了咧嘴,然后趴在颜敏耳朵边悄声,“屁股真还疼?”
“额,还好吧,不咋疼了。”颜敏闭着眼,慢慢说道。
陆旭眼珠子一转,“不疼的话,那我摸摸。”
“不摸。”
“那你摸摸我?”
“哎呀,睡吧,今天没心情。”
“你听隔壁人家两口子,每天晚上的必修课,吵架都不耽误。”
“那你跟他们俩过去!”
“你这人……”陆旭哼了一声,把身子摆正。
又过了片刻,颜敏再次小声开口,“前两天见台球厅那聚了一堆人,说是跟周东海要债的,听说也是赌博惹得祸,所以你可别赌,咱这点家底经不起你祸害。”
“我知道周东海喜欢打麻将,咋还玩赌博?小心把台球厅输进去。”陆旭知道这个人,杜梅的老公,前些年整日不务正业,今年不知道咋地开了个台球厅,问了杜梅,也说不知道钱哪来的。
“听说欠了不少钱了,还在外面借着高利贷。”
“高利贷?”
“双街的人都这么说,被打了好几次了,这不前两天找到他台球厅里来了,一堆人骑着摩托车把店门给堵了。”
陆旭听完不禁警觉起来,“会不会是一帮人啊?”
“什么一帮人?”颜敏问。
“和追贾厂长的是一帮人。”
“那谁知道,睡吧睡吧。”
陆旭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心里默默盘算着,暗自骂了周东海两句,倒不是跟他有多深的感情,他主要是为了杜梅,其实在他心里,杜梅也是他觉得有点亏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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