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熙从梦中惊醒，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那种荒谬之感久久未能消散。
直到看到房间里熟悉的布置时，才勉强找回了几丝理智。
原来，竟是大梦一场吗？
不，不对，这不是梦。或者说这不单单是梦。
这个梦太真实了。那种有如实质的触感骗不了人，他抚过她如瀑青丝时的丝滑，肌肤相贴时的柔嫩，埋在她颈间时的馨香……
仿佛要验证心中的猜测一般，他快速抬起手，鼻尖贴着手掌轻嗅，手心还留有来自她身上残留的香味。
下一刻，他的眼睛倏然睁大，眸中闪过了一抹不可思议，脸上的强装镇定被击了个粉碎。
心中的想法得到验证，由不得他不相信。
竟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他的身上？可是，这个梦又该如何解释？
一时间，心中千百种情绪交织，脑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撕扯着他。一个告诉他要理智，万不可因为几场荒谬的梦境生出荒唐的联想。
一个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在刑部办事，卷宗上记录的民间各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不少，如他当下经历的这般，也不算得什么。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终究，不能让这件事情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对楚伯熙而言难眠的夜，于云瑶来说堪比做了一场香甜至极的美梦。
鹿山别院，某个恬谧的房间里，熟练做完手脚的云瑶满足地睡了过去，脸上挂笑。
楚伯熙来别院的那日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虽是冬日，难得的是个晴天。
无风，冬日暖阳温度正好，照在身上带来阵阵暖意，盖着毯子歪在软榻上也是惬意。正适合云瑶这种在房间里憋坏了的孕妇出来放风。
楚伯熙脚刚踩上庄子的瓦片，云瑶就从系统那知道他的行踪了。还格外贴心地给他清好了场地。
“红芍，重新帮我沏壶热茶来。”
“绿萼，我想吃你昨天做的芙蓉糕，麻烦你在做一盘端上来。”
红芍不太乐意，自他们被派到云瑶身边，就没少被她借着机会折腾。在她看来，云瑶这是又故技重施了。
她只当作没听见一般没有动弹，却被一旁的绿萼强行拉着走了。
绿萼一贯的贴心周到，走前还不忘记留下一句。“我们去去就来，柳姑娘稍等。”
云瑶眼睛都没睁开，随意挥了挥手。“去吧！”
那两人走远了，云瑶借着系统的外挂听到他们的对话。
红芍一如既往的急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话里的轻视一如既往。
“绿萼，你这么听话干什么？咱们是被派来看着她的，怎么能每次都像她的丫头一般供她驱使。”
另一道轻飘飘格外冷漠的话语则出自绿萼口中。
“她现在毕竟有孕在身，紧要关头出不得岔子。反正离临盆不足两月而已，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到时候……反正就让她最后再高兴高兴吧！怎么着也要让将死之人吃饱饭吧！”
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被寻到这间院子，藏在屋顶上的楚伯熙听到。
早在拿到暗卫的调查结果，了解了前因后果，知道现实中确有这么一个被他的新婚夫人骗来当替代品的无辜女子时，他就立刻带人赶了过来。
当时满腔的愤怒，震惊，被蒙骗的心神震荡，对柳云瑶这个无辜女子的愧疚和怜惜也不敌现在的愤慨。
听他们这话的意思，江梦婉这是把人利用完就要丢，竟连她的性命也不肯留吗？
那张素日里看着良善的脸孔下竟是一颗如此歹毒的心肠。哪怕在暗卫呈上调查结果，江梦婉那张伪善的面皮第一次被撕开摆他面前时，他都不曾这般恶意揣测过她。
他心里原先想留一丝情面的打算荡然无存。
楚伯熙情绪不定，呼吸起伏极大。他身后的两个暗卫默契地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而后又神色复杂地把视线投入前面的院子，一时间对柳云瑶极为好奇。
他们当然听到了那两个已经走远的丫鬟嘴里刚刚讲的话，没想到的是，院子中的人对世子的影响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见两个丫鬟走远，院中只有柳云瑶一人，楚伯熙心想倒是正好。
轻轻跃到地面，命令身后的人。“且在外守着。”
“是。”暗卫得了命令，悄然守在了院子外。
跨过门槛，走进院中。楚伯熙一眼就看到了阖着眸，裹了条毯子躺在榻上晒太阳的人。
他对她并不陌生，已于梦中见过了很多次。
甚至，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就与她有了肌肤之亲。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是他那几夜与她颠鸾倒凤后的证明。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查清事情后他头脑发热毫无准备就赶过来见她。等人真到了自己眼前，他又生了近乡情怯之感。
事情虽不是他做下，但他确确实实是那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下这件事情的人。他委实算不得无辜。也不可能在这件荒谬的事情里把自己摘干净。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被江梦婉算计了的可怜女子，他合该对她负责。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速度极慢，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他行了许久才到了她跟前。
这张脸与梦里的那张重合的那一刻，心中有一种突然安定下来的感觉。不安的感觉褪却，一股隐秘的欢喜升腾。
他细细地打量她，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就怕惊扰了这张恬淡的睡颜。
他努力做着心理建设，打好的腹稿，待会儿要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遍。
或许是他站了太久，柳云瑶睡梦中感觉到了什么，还未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小姑娘就唰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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