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手中解腕尖刀当啷一声落地,只觉得胸中气闷至极,喉咙中一股腥热,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便瘫软倒地,精神萎靡,气若游丝。
李真真起身,弹了弹襦裙上的泥土,踩了林冲一脚,啐了一口,娇声骂道:
“没有用的窝囊废,活该你受人欺辱!老娘算是开了眼了,可笑至极。”
随后,又恢复了他婀娜多姿的身态,飘飘然走到林娘子的身旁,嫣然一笑:
“林娘子可真是一个美人儿,怪不得高衙内神魂颠倒,可别忘了我们刚才的约定,你相公能不能活个好岁数儿,全靠你能不能牺牲自己,说好了,这两天,我在太尉府里等你呦。”
林娘子默不作声,只顾上前搂着林冲低声哭泣。
那高大公差骂道:
“不男不女的妖孽,让你白白捡了一条性命,还不快滚!”
李真真也不恼怒,嬉笑一声,花枝招展的扭着款款腰肢,走出巷弄,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林娘子和锦儿搀扶起林冲,见着公差,拜谢救命之恩。
这公差原来是开封府里的孙定孙孔目,为人耿直,乐善好施,有一副菩萨的慈悲心肠,所以京师里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孙佛儿。
孙孔目是为开封府里的高级吏人,负责掌管狱讼、账目、遣发等事务。今日办案稍晚,回家路过这条巷弄,发现里面异常,便忍不住现身相助,其实哪里有什么巡查的衙役,只不过是他随口说出的欺诈之词,以用来装自己的声势,叫歹人心怯。
孙孔目言语柔和,安慰叮嘱说道:
“林教头这是情志不得舒展,致使气血逆行,需要好好的调养。林夫人切莫听信那妖人的胡言乱语,我大宋自有法度,岂能容得那花花太岁任意践踏,你夫妻只需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要是再有人恶意骚扰,可到开封府击鼓告状。”
林娘子施礼感谢,抬头仰望,一钩弯月,几份清辉,照不明这漆黑夜空,不觉心中悲切。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
太尉府内,偌大的厅堂里灯火辉煌,一幅猛虎下山图挂于中央,气势磅礴,呼之欲出。红木桌案上,一个官窑刻花茶盏,釉色含蓄莹润,积堆如凝脂,冒出缕缕热气,清香四溢。
一个身着紫色官袍,尖脸猴腮,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脸色肃穆威严,慢慢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颌下一缕稀疏胡须,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
高俅,殿帅府正二品太尉,主兵官,武阶之首。
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人,中间一个是螟蛉之子花花太岁高衙内,左侧是陆虞候陆谦,右侧是干鸟头富安。
左右两侧站着坐地八虎,分别是铁刃鬼爪高沛,三刀流刘万寿、鬼画符张平、白有偿马玉莲、笑面佛葛芳、大铁头敦不烂、独眼镖廖一军。
伪娘儿李真真去刺杀林冲未归。
厅堂内无人言语,静可闻针,高俅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叶,沿杯侧啜了一口,微微皱眉。
这本是宋太宗最为推崇的“龙凤茶”,专门派遣官员到福建建安北苑监制,采择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胜,烹点之妙,莫不成造其极,是为皇家专用茶茗。
可是今天,高俅却觉得格外的难喝,胸中愤懑,随手将茶盏泼在高衙内的面门之上。
高衙内一个措不及防,被烫的哇哇大叫,顾不得满脸的茶叶汁水,连忙伏身磕头“
“爹爹,孩儿知道错了,孩儿知道错了,饶了我这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高俅猛然挥手,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啪的一声,上好的官窑刻花茶盏被摔得粉碎,长袖一甩,怒道:
“没用的孬种,连一个教头的妇人都搞不定,枉为我高俅的儿子。还被那个叫李云龙的外乡汉子胁迫,引狼入室,抢走我藏宝阁多年积攒下来的宝物,你如何给我交待?”
高衙内抹了把脸上的茶叶汁水,眼中饱含泪花,委屈说道:
“孩儿无能,给爹爹丢人了,那小娘子生的国色天香,简直就是人妻中的极品,孩儿实在是太爱她了。本来就要到手了,那林冲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连个屁都不敢放。最可恶的是那个李云龙,可能刚刚来到京师,不知道我们高家的背景实力,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生牛犊子,孩儿惹不起他,被剑架在了脖子上胁迫,不得不听他的,哪里敢反抗?他真敢宰了孩儿,今日爹爹就见不到孩儿了。”
高俅叹息一声,平日里高衙内仗着自己的权势,在京师里为非作歹,专门污垢妇人,今日有外乡人给他一个教训,也算给他上了一课,以后可以收敛一些。
只是,在京师里,只有他们高家欺凌别人,哪有人敢骑在他们头上拉屎?这口气真的难以下咽,他高太尉手握百万禁军,脸面何在?岂不被人看了笑话?又如何在军中树立威严?
所以,不管高衙内做得对与不对,必须都要将林娘子拿到手中,把李云龙置于死地,这样,才不至于被京师里的大小官员,满城的百姓当成笑话。
这个世道,谁强大,谁就高高在上,谁软弱,谁就活该被欺凌。
高俅来回慢慢踱着步子,问道:
“被欺负成这样,有何打算?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想那教头王进,你爹爹刚刚履新上任,他便装病,不来报道,看不起你爹爹是个踢球的,我一怒之下,还不是乖乖的背着他的老娘,逃之夭夭。男子汉大丈夫,当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这样才能让人惧怕,做什么事可以为所欲为,无人敢惹。”
高衙内面有难色,抓着脑皮,愁眉苦脸说道:
“孩儿哪里有什么办法,还得借用爹爹的权势,将那李云龙打入大狱,慢慢折磨,灭了他的气焰,让他知道,惹我们高家的下场,死一个明明白白。”
高俅扫视了一眼站立两旁的坐地八虎,缓缓说道:
“刚才,那个伪娘儿李真真毛遂自荐,去杀林冲,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若是成功,也算他真有本事,没有白白在太尉府这么多年。”
“若是失败,被林冲抓住把柄,说出去,我高太尉做出这样的龌龊事,脸上也不好看,在我看来,这是下下策。同理,若是让坐地八虎去暗杀李云龙,不知道那外乡汉子什么来历。”
“据说他还有一柄货真价实的夏人剑,这种身份,非同一般,万万不可胡来,万一捅了什么篓子,闹得满城风雨,再和当朝皇帝拉上关系,弄得一地鸡毛,那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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