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过了晌午,张辞就拎着鸡鸭鱼肉来了马行街。
在路过铁匠家时,见许多人围着。
张辞却一心想着苏合,没做停留便直接去了瓦屋。
“冬月姑娘,我来拿衣裳!”还未进门,张辞就大声叫嚷起来。
苏合背过身去,低着头揉搓着一件绢裤。
冬月惊呼:“公子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
张辞笑着将那竹篮放在桌上,又递过一筐子衣裳:“这是今日要洗的!劳烦苏姑娘了!”
张辞虽同冬月说着话,眼神却不自觉地盯着苏合。
冬月将昨日那银钱都给了张辞:“娘子说,一件衣裳只三文钱,多的不收!”
“我近来每日里都要搬不少东西,衣裳脏得快!这银子就先放在这里,想来不出几日,或许就不够了呢!姑娘还要记得提醒我才是!”
冬月看向苏合,苏合仍洗着衣裳,一言不发。
“那我和娘子,就先谢过张公子了!”
“做生意嘛!买卖公平,何必言谢?”
苏合闻言,终于回过头来:“既是买卖公平,这些东西,就不用了吧!”
“我与姑娘也算是旧相识,故友重逢,备一份薄礼聊表心意,姑娘也要拒绝吗?”
苏合无言以对。
张辞看着苏合不复以往光鲜的模样,恍惚道:“我初见姑娘时,胭脂铺的生意久未有起色,是姑娘为我出谋划策,并以一曲《梅花引》慰勉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今日,我将这话再送与姑娘!姑娘明洁,身处桃花坊多年,仍能孤傲自立。更何况当下?”
确实,当年张辞的胭脂铺初开,只一味地削价,虽引来一些娘子们购买,但却亏了不少银子。
待恢复原价后,便再也无人光顾了。
苏合路过修义坊,买了三五盒胭脂水粉。
这是连日来,铺子里来的第一个客人,张辞不解:“姑娘不嫌贵吗?”
“掌柜的这话问得奇怪,这口脂我买了两回了,值这个银子!”苏合将足足的银子放在柜台上,温柔地笑着。
这番话给了张辞莫大的信心,于是他成了桃花坊的常客,不为别人,只为苏合。
可惜,张辞日复一日守着,铺子生意还是惨淡。
那天在桃花坊,张辞破天荒将清茶换成了酒,一杯又一杯,满面愁容。
询问之下,苏合这才知道,张辞已决定将那铺子关了。
“先敬罗衣后敬人,人是如此,物也是如此!张掌柜家的脂粉是一等一的好,可惜……”
苏合摇了摇头,从自已妆奁中的拿出两盒胭脂,一个是精美的白瓷菊瓣盒子,另一个是平整的漆盒,两两衬托下,张辞家的漆木盒子显得黯淡无光。
“若是你,你会选哪个?”
张辞恍然大悟,回去便将那些脂粉的盒子都换成了各式花纹的青瓷白釉。
果然,不出一月,铺子就起死回生了。
苏合想起这段往事,只觉恍如隔世:“物是人非,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
苏合的悲观,让张辞心中生出凄凉,他不知苏合经历了什么,自然也不知如何安慰。
“如今铺子生意还不错,我又在狗儿岭新开了一家,姑娘能来帮忙吗?”张辞想了想,又忙着补充,“月钱同店里的伙计一样!”
苏合愣愣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话。
张辞知道她一向要强,若是施舍和可怜,她是万不会接受的。
“我一直记得姑娘恩情,若今日,是我横遭变故,姑娘见我,定也会援手相助!当初姑娘一言,便道明我家脂粉之弊端!想来在生意场上,姑娘应也有一番天地!”
苏合看向冬月,冬月眼中尽是渴望。
自看清那周书文的真面目后,自已早已被骗得身无分文。本想是赶了冬月离开,自已找个地儿了断。
幸而冬月死活不肯离开,还当了镯子,二人才租下现在这间瓦屋,相依为命。
这近一年来,冬月陪着自已吃了不少苦,现下的日子还算好的。
初来马行街时,这街上还有一个婆子,也做些浆洗的活儿。所以也没几个人愿意将脏旧的衣物给苏合。
她们又寻不到别的营生,彼时正值冬日,二人每日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艰难度日。
因租了瓦屋,只剩不到七十文,苏合便与那卖粮的讨价还价许久,终于买了一斗米。
二人每日里就熬了白粥来喝,说是白粥,不如说是白水里飘了几十粒米罢了。
幸好后来那婆子同王婆结了仇,那王婆膀大腰圆,又是个舌头长的。
她在街巷里四处同人宣扬,说是那婆子不干净,家里还有虱子。
如此一来,大家便都来找苏合了。
苏合也不负众望,那衣裳洗得又快又干净,谁见了都愿夸赞两句。
二人的日子这才算好了起来,不过洗衣缝补也不是什么好活儿,成日地弯腰辛苦,一件衣裳也不过三五文!
冬月才十三岁,就同自已一样,落了腰疼的毛病,实在是可怜。
如今,胭脂铺的活儿摆在眼前,赚的银子就不说了,论辛苦,定也是比现下强不少的。
苏合应了下来。
开心的却是张辞,他笑得合不拢嘴:“明日一早,我来接姑娘!接二位姑娘!”
“不必了,那铺子我知道在何处,我同冬月一起过去便是!”
“狗儿岭那家,你不识路的!我明日来接你,就这样,说好了啊!”
张辞离开时,没看清脚下的路,狠狠摔在地上。
苏合与冬月正欲将其扶起,却见他一个打挺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望着张辞离去,轻快的背影,冬月开口:“姐姐,看来张公子对你的心意,还是如初,不如……”
苏合出声打断:“他是个好人!我们去了铺子,尽心尽力些,也当是报答他了!”
冬月悻悻地闭了嘴。
*
路过铁匠家时,一群人仍围着那院子。
铁匠妻子的哭喊声传来,张辞便凑上去,这才看到院内有衙役和师爷在。
人们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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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昨日这个时辰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这么大一个人,竟平白无故不见了!”
“衙役都在城中寻了一圈,那告示也贴出去了,还是没音讯!”
“可得小心些才是!这世道城里也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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