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将至,万清淮伺候姜念梳妆。
同心髻高高绾起,戴一顶云月纹金缕冠子,簪上各色的绢花;薄扫胭脂,浓点绛唇,面上贴珍珠花钿,耳边垂珠玉耳坠;
绛红色的牡丹花罗大袖,配以销金的百迭裙,霞帔上绣了鸳鸯并蒂莲的纹样,以珍珠镶边,下缀双鱼金坠子,裙下一双凤头履。
明眸善睐,顾盼生姿,宛若天宫仙子下凡。
院外响起锣鼓声,万清淮也跟着新妇紧张起来。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院子,赵彧白被簇拥着,脸色沉闷。
他穿着绿色的襕袍,手抚摸上腰间系着的那条仙鹤踏云銙带,在见到万清淮的一刹,眼中浸满柔情。
可万清淮却低着头,始终未看他一眼。
催妆声起,赵彧白才不舍地将眼神从万清淮身上挪开。
新人牵着同心结,被拥着出了院子。
十里红妆,鼓乐之声响彻御街,百姓纷纷驻足,各个伸长了脖颈,都想一睹王妃真容。
万清淮跟着喜轿,只觉得声音刺耳嘈杂,又看向队伍前头那个骑着马儿的高大背影,心中竟没有任何波澜。
*
红绸锦缎高高挂起,东阳王府一派喜乐之色。
万清淮搀扶着新妇进府。
吉时已到,拜堂行礼。
“夫妻对拜!”
夫妇行礼,赵彧白的目光穿过姜念,直直盯着其身后的万清淮。
前来观礼的肃王发觉端倪。
忽然,霞帔上的珠子散落一地。
众人惊呼。
姜念回过神,一把拽住了万清淮的手腕。
“不是我……”
那珠子是自己一针一线,用金丝缀上去的,怎会突然全断了?万清淮不知所措。
赵彧白伸手将姜念揽入怀中,进了内院。
喜婆道:“送入洞房!”
众人跟着去了,只留万清淮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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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新房。
“你演这一出戏,目的何在?”赵彧白盯着姜念,眼神冷冽如刀,透着寒光。
姜念掀起盖头,一脸无辜:“殿下疑心我?”
“难道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这样做,于我何益?”
赵彧白狠狠掐着姜念的脖颈,一字一顿道:“我也想知道,这样做,于你何益?”
姜念拼尽力气挣脱,瘫在地上,咳了几声:“殿下恨我吗?因为我,你和万娘子不能相守……可是,你该恨的难道不是儒桢吗?我也恨他!只因一句星宫相克,他就抛弃了我和我娘!那时我娘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却被他赶回平江,受人指点。可怜我娘在我三岁时,郁郁而终。十七年来,他从未来看过我一眼,却只告诉我,要我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殿下,我也不愿拆散你们,若万娘子愿意,殿下可将她接入府中,我绝无怨言。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若他日,殿下大业已成,还请允我为母亲报仇!”
“儒掌柜为我沥胆堕肝,你算什么?”赵彧白冷眼看着声泪俱下的姜念。
“儒桢贪心无厌,之所以逼着殿下娶我,是为了来日功成,有更大的权利!殿下可以利用他达成目的,可之后呢?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赵彧白无言,甩手离开。
暗中,洛桑注视着一切。
*
吉星照。
万清淮将所用的金丝全拿了出来,一一查过。
秦绿枝不解:“你在做什么?”
“东阳王府那件喜服,珠子掉了!”万清淮阴霾着脸,“这都是好的呀!那线怎么就断了呢?”
秦绿枝面红耳赤,欲言又止。
“是你?”万清淮惊讶,“为什么啊?”
“我气不过!她得了便宜,还要上门来耀武扬威!我就偷偷将那线松了松……”秦绿枝低下头,手紧紧攥着帕子,“我只是不想让她穿你裁的衣裳!谁知,那帔子早不坏,竟在拜堂时……”
林鸢也安慰道:“别生气啊,清淮!绿枝只是想替你出口气罢了!”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担心,那衣裳是我绣的,现下出了事,若被传扬出来,会有损我们铺子的名声。”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这事已过了快两个月,众人都忘了。
却突然有一日,临安城中人人皆知,吉星照为东阳王妃缝制的喜服破损,害王妃出了好大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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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大婚之后,洛桑将赵彧白与姜念未同房的事告知了肃王,这也更应证了肃王的猜测。
赵彧白娶了一个不爱的女子,而这女子身世蹊跷,甚至不是临安城的人。
肃王察觉到,赵彧白似有争权之念,便派人去平江府彻查,却一无所获,只得从万清淮身上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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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清淮回到小院,发现自己藏钱的木匣有被挪过的痕迹,很细小,几乎没有区别。
但万清淮还是察觉了,因她有每日数钱的习惯。
69書吧
那木匣子通常会放在床下枕头一侧,三寸以里的地方,可今日,却稍偏了些。
*
次日,万清淮张罗了好些钗环宝珠,带着六个侍女,大张旗鼓地去了东阳王府。
满府的人都知道,吉星照的掌柜来请罪了。
万清淮将这些珍宝一并送入姜念房中,未作停歇便离去了。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跟踪的侍卫瞧见了,也没当回事。
姜念在一堆簪子玉器中发现了一只香缨,摸了摸,里面是一张椒纸。
上写:有人监视我,珍重!
姜念将此信交给赵彧白。
“殿下,肃王为人阴狠,若跟踪万姑娘的人是他的手下,那定是他对殿下起了疑心!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临安,韬光养晦方为上策。”见赵彧白仍不为所动,为玉又进言:“以殿下现在之力,还不能与肃王抗衡!殿下要早做决断啊!”
“知道了,你下去吧!”
*
茶楼,赵彧白与儒桢相对而坐。
儒桢也在劝赵彧白:“临安城中之事,我会替殿下照看!殿下就安心去袁州,我在那里有处地下钱庄,每月会存钱一万五千缗。殿下远离临安,不受钳制,可大展身手!”
若是以前,自己孑然一身,自是说走就走。
可如今,城中有牵挂之人,怎能安心离开?
赵彧白犹豫不决:“我再想想吧!”
儒桢还想说什么,赵彧白却摆了摆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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