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黑暗中一道亮光袭来,刺得我眼睛生疼,意识也随之流转了过来,鼻端扑来淡淡药草香,我挣扎着将眼睛睁开,只见月色秋罗纱帐微动,窗外一枝红梅初放。
“姑娘醒了?”
一名衣着鹅黄衣裙的女子见我睁了眼便道。
我有些呆愣地看着她,女子尚在豆蔻年华,梳着双丫髻,髻上簪了鹅黄色绒花,皮肤白皙,唇红齿白,一派灵动娇俏模样。
“姑娘可要喝些水?”
她见我不答,关切道,手中端了青瓷杯盏。
我微点点头。
她轻柔地将我扶起,让我倚靠在玉枕上,随后端着杯盏喂我。
我不知是躺了太久,还是那药的药劲太强,只觉浑身绵软,便也只能任凭她扶我喂我,况且我确信她是好人。
我饮得有些艰难,但一盏茶水下肚,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我在何地?”
我声音还有些沙哑。
“姑娘在丞相府,是大公子带您回来的。”
女子柔声答道。
丞相府?难道那个着月牙白衣装的男子是丞相?可他看起来还很是年轻。
我有些疑惑。
“墨云姐,公子来了。”
一声娇俏的女声隔着屏风传来。
“见姑娘醒来,便让人通报了公子。”
墨云向我解释道。
“劳烦姑娘扶我起来。”
我对着墨云道。
“姑娘不必忙,我来只是想确定一下姑娘的状况。”
一道温润的男声亦从屏风外传来。
“除有些使不上力外并无不妥。”
我闻言,也不忙着起身,朗声道。
毕竟此刻衣裙发丝都有些微乱,实在不宜见人。
“郎中说姑娘中了软风散,需得静养三日方可恢复如初。”
男子缓缓道。
我未答言。
“姑娘在长安城中可有什么亲友?”
男子又接着道。
“我在长安只孤身一人。”
我平静道。
“如此,姑娘便在府上安心养着吧。”
男子似微叹了口气,随后朗声道。
“如此叨扰,实在不安。”
我真诚地说。
“姑娘不必拘礼,有缘相识,定当尽力相帮。”
男子道。
“姑娘此前住在何处,可有行装遗落?”
男子似想了一下,又接着问。
经他一提醒,我忽然想起我在清梦居的居住时限已到,而我的包裹还留在那里,若见我一直未归,不知客栈是否会将我的东西丢弃?
“我此前在清梦居,还有包裹留在那。”
我有些急,忙着要下床。
包裹里面有阿爹留给我的信和衣裙,还有阿里耶和艾妮塞送我的生辰礼物,还有……巴特尔给我的生辰礼物。
“姑娘不必劳累,就让府中人替姑娘拿回行李吧。”
男子依旧平静道。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我亦未客气,此刻我确实无走路的气力。
好一个软风散,看来我得研读一番医书了,从小随阿爹看了那么多书,有讲谋略的,有陶冶性情的,却独独没有读医书,而我已遭受了两次迷香的暗算,第一次是阿爹让我活命,第二次却是小人暗算。
“既如此,在下便不扰姑娘休息了,若有任何需要,可遣墨云来寻我。”
男子说着,似乎已向外走去。
“公子请等一等。”
我急声道。
“姑娘请说。”
男子在门口站定,虽隔着屏风,却还是可隐约看出他的挺拔之姿。
“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我道。
“在下方为初。”
男子淡笑道。
“姑娘芳名是?”
顿了顿,方为初又问,似乎才突然惊觉他亦不知我名。
“小女子禺简云。”
我说。
“是。”
他答。
“方公子慢走。”
我道。
“是,简云姑娘好好休息。”
方为初说完,离开了房门。
墨云一直静默在床侧。
“烦请墨云姑娘替我打些水来。”
我看着她道。
虽说身体还有些绵软,但我却不想再躺在床榻上,刚刚看见窗外红梅已开,我想出去赏赏花,吹吹风。
“是,姑娘稍等。”
墨云微屈膝向我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我慢慢起身,穿好鞋袜,走至镜前整理衣裙。
片刻后,墨云已端来了梳洗用具。
我梳洗完毕,走出屏风,才将全屋景致尽收眼底。
屋子大小适中,用檀木仙鹤流云屏隔断成内外间,内间置床榻与梳妆镜台,外间置坐榻几案,地上的青瓷熏炉中升出缕缕青烟,阵阵药香弥漫全屋。
“姑娘,请用些膳食。”
墨云又提来了食盒,看着我道。
我走了过去。
墨云将食盒里的饭食一一放于几案上。
有清炒冬笋、清蒸鲈鱼、莲子羹……都为清淡膳食。
“郎中说姑娘这几日需饮食清淡。”
墨云笑着说。
“多谢墨云姑娘。”
我亦笑着道谢。
“姑娘是公子的贵客,墨云怎担得起姑娘之谢。”
墨云微红着脸道。
“墨云姑娘这是何话,我落难长安,幸得方公子相救,怎算是贵客?”
我笑说。
“我见姑娘谈吐不凡,定不是个简单人,只是一时落魄,日后定有作为,姑娘且不必愁烦,只需将养好身子。”
墨云笑着宽慰我。
“多谢墨云姑娘宽慰。”
我笑说,心中有些感动。
“姑娘太过客气,且尝一尝,看是否合口?”
墨云笑道。
“冬笋脆爽,蒸鱼鲜嫩,饭菜十分可口。”
我说。
“如此,姑娘慢用,墨云先行告退。”
墨云又向我一礼。
我笑颔首。
日光明媚温暖,我沿着青石铺至的小道向前缓步行去,小道旁种满了梅树,只有三两枝开出了花。
走着走着,忽地前方传来声声如流水般的琴音,我沿声而去,在树影中见了一方圆亭,内中一位着青色衣袍的男子正在面水抚琴,只远远的,便可感受到他周身的儒雅之气。
好一个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想必他便是方如初。
男子止了琴,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便站起回身。
见是我,笑着遥遥向我一揖。
我快步向他行去。
“方公子。”
至他身前,亦微屈膝向他行了一个中原礼。
“遥闻潺潺琴音,便寻了过来,似乎扰了公子雅兴。”
我微谦然。
“不过是闲着无事乱抚罢了,怎会相扰。”
他浅笑着无谓道。
我淡笑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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