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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巴雍两眼无神地站在服装店的落地镜前，脑袋上别着樱桃红的蝴蝶结，格外局促地揉捻着小裙子的蕾丝裙摆。
导购员小姐姐显然没有看懂他眼中的心如死灰，还在一个劲地向边上的少年吹捧自家产品的上身效果：“哎呀，您的妹妹穿这身实在太可爱了～她整个人站在那里简直就像一块莓果味的小蛋糕呀！”
多比欧没有纠正她对于他们二人关系的误会，反倒托着下巴绕萨巴雍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欸——确实很合身呢。”
…好崩溃。究竟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谁都没有告诉过萨巴雍，热情组织的招聘方式居然是boss直聘啊！
早知道一上来会被多比欧带走，他就不接波尔波给自已的的offer了。
萨巴雍揪了揪裙摆，摸到吊牌时下意识翻起来瞄了一眼，立马就被价格后面数不清的零烫到了手。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多比欧将问题连同导购员灼热的目光一同抛到了萨巴雍的身上，“就挑这身吗？”
虽然理性上他已经接受了这具身体，但心理上还没完全接受。萨巴雍嗫嚅了一下，勇敢道：“多比欧先生…其实人家还是更喜欢方便行动的衣服。”
“这样啊，”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店里流连片刻，迅速给萨巴雍又配了一套出来：“你去试试这个？”
移步换位到更衣室的萨巴雍举着比刚才那条裙子更加昂贵的西服三件套以及不透肉黑丝陷入了沉思。
一条丝袜而已，就算是名牌居然也能卖出这种天价，粉红税也太过分了吧喂…作为女性还真是不容易…
因为缺了一只手的关系，萨巴雍不太方便自已穿衣服。但他也不想让导购员给自已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能委屈「贴吧紫烟」帮他穿衣服了！
说干就干。萨巴雍叫出了自已的替身，双手合十：“拜托了烟哥，请帮我穿丝袜吧！”
「贴吧紫烟」冷哼一声，“你这个人啊，还真是离不开林北我呢。”随后就是口嫌体正直地忙活起来，“还不麻溜点把手臂抬起来，林北帮你把衬衫套进去！”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涉黑，热情组织或许会是萨巴雍大学毕业之后想要进入的那种公司：
欧洲老牌大厂，上司的职业生涯规划比他下颌线还清晰，员工只要不触碰boss的底线就能爽吃福利。
就像现在，仅仅半只脚踏进组织的萨巴雍就被名义上的小秘书、实际上的二把手多比欧带到附近的商场购置日常衣物。
而且多比欧和他说了，今日一切开支都是组织帮忙报销的，不会从他未来的薪水里扣。
感动意大利年度公司！
“叩。叩。”更衣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啊！”穿衣到一半的萨巴雍如梦初醒，一时心急没有穿对裤管，自已把自已绊倒了。
咔哒一声，本就没有关牢的门锁滑开，站在门外的多比欧吓了一跳，及时扶住倒向这里的女孩，“喂，你没事吧？”
完蛋了。自已从没穿过女装，光顾着让替身帮自已穿长袜就折腾了半天，现在还没穿好裤子呢！
想到这里，萨巴雍内心顿时一阵草泥马飞奔而过。
多比欧也愣住了，没想到女孩进去半天居然连衣服都没换好。他错身遮住萨巴雍整个人，视线后知后觉落到对方缺失的右手上，“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才发现？！”这小子的反射弧究竟是有多粗？？
多比欧此人也是个脑袋缺根筋的，居然一脸认真：“对，我是刚才才注意到。”
萨巴雍：“……”
萨巴雍：“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一开始你找我握手，我没有伸手的原因吗？”
“我以为你只是纯粹的没有教养？”多比欧困惑道，“毕竟波尔波的眼线告诉我，你的替身很没有素质。”
“……”无法反驳的萨巴雍。
“看样子是我先入为主了。”多比欧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萨巴雍双手捂脸，“……那么没有教养真是抱歉啊。”
原主，总之就是对不起你…
“不需要道歉啊，”多比欧爽朗道，“没素质在黑帮是加分项来的。相信我，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话虽如此，他看起来还是很好奇那个问题：“你的手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可以告诉我么。”
萨巴雍当然不能说不可以。
“我第一次使用替身，不熟练，就把手弄断了。”他言简意赅道。
多比欧炯炯的目光还在眼前，他没忍住补充了前情提要：“我在大学的教授企图猥亵我，我的替身就是在那一刻觉醒了——”
“是啊，”多比欧仿佛就是亲历者似的，非常自然地讲出了事实：“你用替身能力杀了他。我知道这个，我读过有关你的案底。”
所以，现在的自已在知情者们的眼中其实是个十三岁的弑师犯？
想到这里，萨巴雍顿时念头通达了：一个刚觉醒替身就能把自已老师挫骨扬灰的未成年，对于热情组织这样的犯罪组织来说，的确是值得扫榻相迎的高质量人才。
感情多比欧对自已的好都是在贯彻热情组织内部的人才引进计划啊！
他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可以好好享受热情组织的员工福利了！
“稍等一下，多比欧先生。我现在还不方便见人——”被自已的想法说服了的萨巴雍迅速从穿开胸装的少年怀里弹飞，一把带上更衣室的门。
等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变得人模狗样：
经典黑白配色的马甲与衬衫，沙灰色的西装短裤搭配真皮中筒靴。黑色的长丝袜包裹双腿，极大程度降低了皮肤的露出度。
虽然大腿位置仍然有种漏风的错觉，但比起穿裙子时完全空荡荡的感觉来说不要好上太多。
十三岁还没到发育的年纪，萨巴雍胸前一片坦荡荡。中性化的穿衣风格再加上及颈的白色短发，让他比起萝莉更像个正太。
“很好。”多比欧非常自然地刷卡结账。
临出门之前，他还吩咐那位嘴角几乎要笑咧到耳后根的导购员：“把她刚才试过的裙子都包起来，明天之前送到Panorama酒店的前台。”
直到双腿发软地坐在饭店的包间里，萨巴雍还没有一点目睹了多比欧在自已面前挥金如土的实感。
冷静点，这位可是你未来的顶头上司兼最大敌人，他给你花多少钱都是你应得的……都需要你用无价的劳动作为交换……
所以，不要再有这种仿佛被sugar daddy包养了的罪恶感和心虚感了！
将看完的菜单递给侍应生，多比欧狐疑地看向萨巴雍：“好好地怎么突然站起来了？”
“！”原地立正的萨巴雍讪讪地坐下，甚至将椅子往前拖了拖，“没什么，就是太久没和别人一起吃饭，有些激动…您见谅。”
“不用拘谨，你叫我多比欧就好了。我也会叫你的名字。或者说，你有什么昵称吗？譬如萨尔（sal）？”
“没…多比欧先生还是叫我萨巴雍好了。”
萨巴雍低下头去认真嗦面，一时间错过了多比欧投来的意味深长的视线。
或许是老板天生强运的关系，多比欧随机挑选的街头餐厅也很美味。而且包间的私密性很好，方便用餐时谈话。
主菜是萨巴雍自已点的，上了一道辣墨鱼汁通心粉。
自从看过二乔吃这道菜吃得满嘴漆黑，他就一直很馋这道意大利名菜。如今也算是吃上了，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除此之外，其他菜肴都是多比欧选的。萨巴雍只负责炫，炫完之后不出意料地发现每样都很好吃。
意大利人的菜品就像他们家黑帮的衣品一样令人安心。
萨巴雍像只仓鼠似的捧着杏仁团啃啃啃。一旁多比欧已经用餐完毕，用餐巾擦干净嘴角，微笑着问：“吃饱了吗？”
萨巴雍迟疑道：“或许，八分饱？”
少年的声音古怪地变了调，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收音机，“吃饱了就好，毕竟填满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咳，咳咳…！”一团沾着糖粉的糖油混合物哽在萨巴雍喉咙里。
他好不容易捋顺了胸口的气，把嘴里的甜食咽下去，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破碎的绿色瞳仁。仿佛悬于水面上的油脂，散发出斑斓而吊诡的色泽。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啪叽。
悬着的心终归是死掉了。
真实世界里的碎瞳比动画表现出来的效果还要震撼人心，黏稠的浓绿色仿佛两团来自地狱的支离破碎的冥火。
一个恶魔的灵魂正通过这具少年形态的躯体，穿越眼之窗棂向外窥探世间的凡人。
这就是迪亚波罗啊。萨巴雍想。
面对临时用生物摄像头监视自已的老板，未来优秀打工人预备役-萨巴雍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他又从摞出三层的下午茶套餐上取下一份草莓奶冻，有条不紊地吃了起来。
不能暴露。不能动摇。
不能表现出…自已是知情者的事实。
…不然，可是会死的啊。
绯红之王警告.jpg
“多比欧”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萨巴雍看似小小一团吃不了多少，实则偷偷摸摸地炫了一大桌。
假设一下，在自已面前有闲心吃得下饭的人，除了作为副人格的多比欧和心腹贝利可罗以外，也就只有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怪物了。
而对方如果知道自已的身份，估计也会苍白着一张小脸，食不下咽吧。
“多比欧”心中冷笑一声。他将餐巾堆放在碟子旁边，十指在身前架成桥状，问询道：“萨巴雍，你对于黑帮的看法是什么？”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问题走来了。
不要紧张啊我自已，这种时候就应该用食物转移注意力——
这个枫糖浆松饼好吃，那个生火腿卷蜜瓜也好吃…我踏马吃吃吃。什么酒桌文化，我跳到桌上把老板也啃翻…
于是黄金之风轻轻松松走向happy ending！全剧终！……什么的。
当然，上述只是萨巴雍的美好幻想。
现实里的他腮帮子鼓鼓囊囊，活像一只饿死鬼附体的仓鼠，漫不经心地回答：“秩序。”
“不应该是它的相反词吗？”看样子“多比欧”对于他的答案很感兴趣，甚至微不可察地把椅子搬近了一些，“你看啊，黑帮总和血腥啊暴力之类的内容关联在一起。”
萨巴雍不以为然，“说到底暴力只是维持秩序的一种非必要手段而已，能够学会用不流血的手段维持合理性的黑帮才是可持续的‘好’黑帮。”
而热情组织就是这样的黑帮。萨巴雍不动声色地在心中补了一句。
替身使者只是压箱底的杀手锏。组织内更多的业务是靠暴力之外的方式实现的，譬如深入商业、勾结政界、控制通信……
虽然jo厨的大家都喜欢玩迪亚波罗的梗，认为他是荒木庄成立之后有史以来最拉的反派（纯种人类，对待属下很屑，得到的结局最惨…等等）
但萨巴雍不得不承认这个三十多岁就坐上了南欧犯罪组织头目的男人确实有着自诩为“犯罪帝王”的资本。
与大众认知不同的是，迪亚波罗其实是个御下有方的老板。
只要不去触摸迪亚波罗的底线，不分黑白、仅是本分地完成他发布的所有任务，满足他的任何要求，就能从他手里获得上升的渠道以及格外可观的薪水。
但凡被他选中护卫特里休的人不是具有黄金精神的布加拉提小队，而是其他利欲熏心的黑帮手下，干完这一票估计就能直升干部，继承那不勒斯地区的组织产业。
金钱和权力是最能腐蚀一个人灵魂的事物。它们也是掌握锁链的上位者可以赏赐给下位者最好的礼物。
“多比欧”听完，托着下巴笑了起来：“波尔波说得对，你果然很聪明。”
都三十多的老男人了还装什么嫩。萨巴雍撇撇嘴，“再怎么说我也是十三岁就考入最高学府的天才生啊。”
“优等生的工作表现也一定会很出色吧？”
“……啊？”
不是，话题怎么忽然跳到这里了！
贴着红丝绒的桌布，少年将一张塞了东西的信封递了过来。他的眼睛恢复成了正常的杏仁色，——多比欧回来了。
萨巴雍松了一口气，倒出里面的照片和小纸片，全部与一位那不勒斯的政客有关。
“…西罗·皮亚齐？”萨巴雍脑内模糊的形象和照片上双鬓泛白的中年男人重叠在一起。
腹部饱胀着，食管深处泛起想要呕吐的冲动。大约是原主的记忆在作祟。
“你认识？”少年满眼好奇。
“不认识吧？”萨巴雍用的措辞很谨慎，“也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多比欧，那不勒斯实在太小了。”
显然多比欧也认可了这个说法：“那或许是在什么社交场所见到过。”
“那些狱卒们谈论你的时候，都说你以前是贵族家的小姐。出席很多上流社会的活动，见过一个两个政客也不让人意外。”
萨巴雍低头看自已吃得乱七八糟的食物，无论是手持刀叉的姿态还是饮食的先后顺序，他都弄得一塌糊涂，丝毫没有一点身为贵族的自省。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贵族，只是一个生而快乐、松弛感max的大学生而已。吃相埋汰一点算什么，只要吃得开心就好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萨巴雍一摆手，将福葛家的那破篓子事暂且都挥到身后不去理会。
“话说回来，多比欧，你给我这个是想让我做什么？杀人还是放火？要杀的话是只杀他还是杀他全家？”
多比欧维持着茫然的表情眨了眨眼，良久才憋出来一句：“……你接受得还挺快的啊！”
“开什么国际玩笑？”萨巴雍手持叉子，义愤填膺，“组织对我那么好，给我保释还给我好吃好穿的，还让我住五星级酒店！天知道我爸妈都不肯要我了！”
“现在组织只是想让我杀个人而已，我萨巴雍绝对义不容——”
“停停停，你先停一下！”
也许是萨巴雍表忠心的演技太好，多比欧被他抽象的表演震撼得有点受不了，顿时戏瘾大发，猛地站起来：“嘟噜噜噜噜噜噜——”
忽然发病的少年绕着包间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用精湛的口技模仿电话铃声。
约莫走了一圈半，他格外自然地停在原地，左顾右盼起来：“咦，萨巴雍，你看到我的电话了吗？”
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没有”咽回肚子里，萨巴雍随手指了一下桌面：“你没看见吗，刚才随手就放在桌上了啊！”
反正多比欧就喜欢随手捡垃圾当电话。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在桌上，他喜欢啥就挑啥做电话好了。
“哦哦！果然是在桌上，我刚才都没看到呢。真是帮大忙了！”
多比欧喜滋滋地抓起盘子里最后一块杏仁团，摁下“接通键后”将点心贴到耳边，开始往外走，“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不要走动。”
萨巴雍：还会再见吗我的杏仁团QAQ…明明是特意留到最后再吃的…
“喂？啊，原来是boss！对的，我现在到那不勒斯了。嗯！她人就在我边上……”
合拢的大门将多比欧讲电话的声音隔绝在外。不得不说，这家餐厅的私密性真的很好。萨巴雍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约莫五分钟之后，多比欧重新回到包间：“老板说了，要你三天之内搞定他。”
说着，少年用横比的大拇指在脖子前划拉了两下。
如果不考虑意大利人喜欢用手说话的特点，这大概是一种国际通用语言，它表示的含义特别明显——乃伊组特。
或者通俗点说，直接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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